夜晚,长辈们辛苦陪了一天都回去了,没了白天的热闹,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简深的侧影拉得很长。
他坐在床边的木凳上,风尘仆仆的外套搭在椅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林婉婉早就注意到了他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有眼底淡淡的青黑,说明他这段时间过的也很辛苦。
\"对不起。\"简深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熟睡的孩子,他想和婉婉好好说说话,\"那天走得急,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林婉婉躺在床上,睁眼就能看到医院天花板角落氤出的水渍,那是前几日下雨时漏的,她记得自己当是还没生,挺着大肚子只能侧躺在产床上时,就盯着这块水渍,想着简深会不会赶得及回来。
\"我知道你会生气。\"简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凳子的木纹,\"基地那边...实在没办法联系。每天做完实验,我就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林婉婉转过头,看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简深肩上。他原本宽厚紧实的肩膀似乎比离家时更薄了些,瘦的衬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其实...\"她轻声说,\"我生过你的气。特别是怀孕最难受,晚上腿抽筋疼的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凭什么我要一个人受这份罪。\"
简深的摩挲凳子的手指顿住了。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林婉婉转头从被子里伸出手去碰了碰简深的指尖,\"你是去做重要的事。就像我爸说的,这个年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简深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笔书写留下的。
他想起在基地的日子,每天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唯一能带在身边的,只有一直夹在笔记本里那张结婚照,照相馆精心裁剪出来的花边都被他摸毛了。
\"我赶回来的时候,在病房门口看见周行之。\"简深的声音有些哑,\"他想要抱你的动作似乎……你们变得熟悉了?\"
林婉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吃醋了?\"
简深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病房里很安静,能听见走廊尽头护士站传来的广播声,正在播放哪床哪床呼叫。
\"周先生是你的朋友,是我的上司。\"林婉婉轻声道,\"我住院这段时间,他照顾我很多,但是...\"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赌气的成分,\"你不在,就给了人想要趁虚而入的机会。\"
简深抬起头,看见林婉婉眼里有泪光闪动,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月光将树影投在墙上,像一幅水墨画。
他后悔了,后悔把婉婉一个人留在京市,是他没有处理好所有事情,等婉婉出院了,他要找周行之问清楚,他可是记得周行之这家伙还单身的。
\"基地那边...\"简深欲言又止,\"很多事我不能说。但是每次做实验的时候,我都会想,这些研究如果能成功,也许以后我们的孩子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他们会变成更加有自信有底气的一代人。\"
林婉婉感觉简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嘴巴上气气简深,好让他有些危机感,在她心里没人能代替简深。
\"你瘦了。\"她伸手抚上简深的脸颊,\"是不是在那边都没好好吃饭?\"
简深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腕:\"每天都是压缩饼干和罐头。最想吃的就是家里的红烧肉。\"
林婉婉笑了,她想起自己怀孕时,常常半夜饿醒,然后起身去热剩饭剩菜吃,那时候她多希望简深能在身边,哪怕只是给她煮一碗热面。
\"等出院了,我学着给你做。\"她轻声说,\"做一大锅,让你吃个够。\"她的厨艺是不好,但是还是想让简深尝尝她做的红烧肉。
简深抬起头,目光落在婴儿床上熟睡的小家伙身上:\"还好赶上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还是林婉婉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流露出脆弱的情绪,她知道简深在说什么。
林婉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光正好照在孩子的脸上,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肉乎乎的可爱。
简深想起在基地快到妻子预产期的前几天,他疯了一样去找领导,却被告知实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谁都不能离开。
那天晚上,他站在基地的天台上,望着北方的星空,他知道,在那个方向,婉婉也许正在经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而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对不起...\"简深将脸埋进林婉婉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林婉婉感觉到颈间有温热的湿意。她轻轻拍着简深的背,侧头吻了吻他的耳廓:\"都过去了。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了。\"
窗外的月光渐渐被云层遮住,病房里暗了下来。
简深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着妻子的脸,他想起第一次在车里见到林婉婉时,她穿着呢子大衣,在后座冻的鼻尖发红可怜兮兮的样子,那时候他就想,这样娇气的姑娘,一定是要人好好呵护着才行的。
\"婉婉...\"他轻声唤她。
\"嗯?\"
\"我爱你。\"
林婉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也爱你。\"她轻声回应,\"一直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