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蒋阿姨忧愁的神色,我沉思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姜江不是刚上初中吗,都会不适应的,我当时初中第一次考试还不如他呢。”
“是吗……”
蒋阿姨放下了手中的试卷,带着一种莫名的深意看着我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带着他整天出去玩?”
“不会吧,每次我都是在他做完功课才带他出去的,这次说不定就是因为新的学习模式不适应,等过一阵就好了。”
说完后我便紧张的观察着蒋阿姨的表情,但是她却转过了身坐在了姜江的书桌前。
她伸手摸了摸书桌上的电脑,干咳了一声朝我问道:“姜江这孩子要电脑是为了你吧?”
我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并没有回答。
蒋阿姨回过头用一种复杂的眼光把我全身上下都审视了一遍,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说道:“常青,这些年来我虽说不上是一个好长辈,但这十多年也没少你一口饭……”
我默默的垂下了脑袋,沙哑着声音回道:“我明白的蒋阿姨,将来我会好好报答你,还会照顾好姜江……”
“这些倒是不用。”
蒋阿姨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脑,然后走到我身旁递给了我。
“这个电脑我替姜江送给你了。”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蒋阿姨便把电脑放在了我怀里,同时又看着我沉声说道:“常青,你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也有了工作……”
说到这蒋阿姨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叹了口气朝我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搬出去住……你明白的,姜江那孩子现在已经到了学习最关键的阶段。”
我抬起头带着几分诧异看着蒋阿姨,不过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就算蒋阿姨不提,自己也会出去找房子住,公司离这里实在是太远。
“我明白,蒋阿姨,明天周六,等周日我就去找房子。”
“行,这两天我也帮你问问。”
蒋阿姨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了她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小沓钱放在了我兜里。
“这是医药费,前两天存折没找到,本来想着今天取出来去给你送的,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我摸了摸兜里的那一小沓钱,抿着嘴又塞回到了蒋阿姨的手里。
“我这够,蒋阿姨,晚上我就不吃饭了,准备出去走走。”
蒋阿姨看着手里的钱,叹了口气后伸手朝我示意了一下,随后便无力的坐在了姜江的书桌前。
我并没有打扰有些疲惫的蒋阿姨,离开姜江的房间后,看着自己已经住了十多年的小房间我突然很想去抽一支烟,于是回到了屋子拿上了一包还未拆封的烟下了楼。
刚走出单元楼门口我便拆开烟盒的包装点上了一根,在深吸了一口烟后,心中那份淡淡的压抑才消失。
我不知道那份压抑到底来自何处,毕竟自己早就做好了搬离的打算,等半根没有味道的烟抽完,我才明白那份压抑的来源。
自己身上好像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块钱,甚至还欠着苏朝露一笔不欠款,即便是下个月的工资到账,但是也刚刚够还上苏朝露的那笔治疗费用。
不过我一直奉行着随缘这两个字,即便是兜里的钱不足以支撑我下个月的生活,我还是沿着小区门口的那条河走到了小清河,顺道还买了两罐啤酒。
即便现在已经是深冬的傍晚,但我依旧趴在小清河桥上的护栏旁用着烟草下酒。
除了有些冻手,酒水进到肚子里我感受不到任何不适,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就好像只有踏出蒋阿姨的家,我才是一个真正的我。
蒋阿姨年纪比年纪姜叔叔小,十多年过去现在也才四十出头,说实话,如果不是有着领养这一层的关系我喊她一声姐别人都不会意外。
但就是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她面前我总是很小心翼翼,甚至连大声说话这些事都不会出现在家里,更何况是在学校学的抽烟喝酒。
等两罐啤酒下肚,我的身体也热乎了起来,甚至就连嘴里的烟都有了味道。
我趴在护栏上贪婪的吮吸着烟草的味道,不知道何时,烟已经成为了我每天去度过无聊生活的解药。
看着眼前啤酒罐上的烟头,我突然有了一丝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抽烟的习惯的呢,好像并没有人来教过我。
紧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我突然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自己真的是一个特别无聊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孩子,都不会在济南冬天的夜晚独自来到桥头去思考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当然了,也可能是自己太过孤独,那些在大学交的朋友在毕业后便离开了济南,毕竟济南并不是一个适合年轻人工作的好地方,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一件事,但依旧会有别的城市的年轻人一到毕业季就拎着行李挤进开往济南的火车里。
我想不明白,当然也和我无关,自己也只是在无聊中,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思考,用来打发无聊……
次日一早,我便坐上了那辆brt公交赶往了那个只要在济南工作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的电销大楼,汉峪金谷。
电梯里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只有尸体才会有的麻木,他们穿着最体面的衣服,坐着高大上的办公室,却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打着最疯狂的电话。
我很同情他们的工作,虽然自己并不用打电话,可是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更像一个骗子。
但是在公司我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姜叔叔生前最好的一个朋友开的公司,在我印象中,姜叔叔还为了这家公司还出了不力。
刚坐到工位上,江叔便在收手机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来。”
我回复了一个收到,放下了手里没吃完的早餐走进了江叔的办公室,江叔一看到我便笑着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关上门。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关上门后便走到了他身后开始帮他揉起了肩膀,而江叔也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江叔因为常年奔波,患上了很严重的脊椎病,每次去我家里看望我们时,他都会嚷嚷着让我帮他用力按压脖颈,而我前不久也被他招到了公司,按他的话来说,外面找的师傅手法还不如我,招我进来就是想让我给他治病。
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刚毕业就能拥有一份底薪五千多块钱的工作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而我也很感谢江叔,来到这里的两个月从来没有懈怠过一分,毕竟在我心里江叔的份量只比姜叔叔轻一点点。
江叔没有伴侣,在姜叔叔走后不止一次的提过让我搬过去和他一起生活,可是我却舍不得姜江,每次都是拒绝,他也不在意,不过这十多年江叔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望我们,甚至是家里不少的的家具都是江叔置办的。
但是蒋阿姨却很不待见江叔,每次江叔来她都是一个人回到屋子里,我问过江叔原因,江叔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虽然不明白,但是在我的猜测中,或许就是因为江叔隐瞒了姜叔叔去世的事情……
那天是江叔浑身带血抱着我跑到了医院去见了姜叔叔最后一面,他为了不让怀有身孕的蒋阿姨担心,和我商量着选择了隐瞒。
想到这,我看着江叔头顶有些灰白的头发,又看了看他那鼓起的啤酒肚,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自己第一次见江叔时是在一场饭局上,当时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朝着大家意气风发的侃侃而谈,第二次是他穿着被鲜血浸红的白色衬衫背着我在马路上狂奔,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