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
武洪眉头微皱,预感有些不妙。
“抄一个小地主家的时候,有两个护田队成员,奸淫了一个小妾。”
陆彬小声说道:“人已经抓了。”
果然...武洪反问:“若按西军军纪如何处置?”
“奸淫本国女子,打军棍三十。”
陆彬说道:“若作战时浸淫他国女子,则没有惩罚。”
“那你还来问我?”
武洪说:“按照既定军规就行,我给你背书,你处理就是。”
“可是末将一审问,才知道他们有世仇。”
陆彬说:“那个小地主的堂兄弟,奸污过那成员的母亲,全家去讨要说法,结果父被打断腿,母被当场打死,以至于死无对证,最终只判了个家丁,还是失手打死人的罪,刺配大名府充军去了。”
“所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武洪呼出一口气,“把人带上大堂,其他无关之人退散。”
坐上主位,两个护田队成员被捆绑结实,推了进来。
“郎君!”
当先一人跪下:“暗叫田三,今日报了仇,俺死而无憾。”
武洪问:“你那断腿父亲可在人世?”
“前年方田,俺家四亩田,被方出十几亩,俺爹带俺和剩余的一百斤粮食逃走,被地主和保长拦住,当场打死了。”
田三道:“俺没有牵挂,只一心复仇,加入护田队刚好练了一点本领,那小娘子为了活命,竟然勾引俺,俺不想上当,就用强了。”
这踏马还真有区别吗?
武洪心头直抽,看向另一人:“你怎么回事?”
“回郎君,我叫林毅,跟田三是发小,参加护田队就是他托人捎话,我才新作逃户奔来的。”
他也跪着说:“田三的事,我都知道,要报仇肯定会帮忙,那小娘子要脱衣服,被我按住双手,田三才能用强。”
“你倒是个好兄弟。”
武洪又问:“那小娘子呢?”
“在外面。”
“大人诶~~”
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远远就传来,听不出本音,说话是夹着嗓子的。
她穿了新衣服,一跪到底:“大人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从未害过人。”
她一指田三:“他们不是人,他们不但奸污了奴家,骂骂咧咧的可难听,还抽人家嘴巴,大人快看,脸都肿了。”
“那你想怎么办?”
武洪看着这小妾,细皮嫩肉的,说话之时还挺了挺身子,应该不是故意,而是谄媚人的本能。
“奴家全凭大人做主。”
她说着话,还整理一下额前发丝,嘴角露出了讨好的笑。
“那就判...”
武洪略微沉吟:“你就嫁作田三为妻。”
“什么?”
不止是这个小妾,连田三都懵了。
“你被他入过,又是小妾出身,改嫁已难。”
武洪说道:“抛开过去的仇恨不谈,田三合该养你一辈子,以做惩戒。”
这小娘子沉思了片刻,又瞥了眼田三,抿着微扬的嘴角,低着头,嘀咕道:“奴家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呢,全凭大人安排。”
武洪又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惩戒军棍三十,一下都不能少。”
“大人……”
田三还没说话,小娘子便惊呼:“三十军棍,就算没被打死,也要恢复半月,奴家不告了,不告了。”
“大堂之上,岂是你说告便告,不告便不告?”
武洪一拍惊堂木:“田三,林毅,每人军棍三十,拖下去,退堂。”
那边哎呦哎呦地打军棍,李达出来拱手道:“郎君断案,先看公序良俗,再用军法,着实令人佩服。”
“少拍马屁,若用律法断案,这女子后半生孤苦,田三林毅也难逃军棍,以免开了不好的开端。”
武洪叹息一声:“从那小娘子的神情上看,我倒不希望没有乱点鸳鸯谱,田三林毅这样的人,就算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郎君英明。”
李达又拱手:“下官就看不出这许多门道。”
武洪指了指李达,正好陆彬回来复命,“军棍打完,用了八成力道。”
“他们人呢。”
武洪问:“可还能走?”
“勉强能走,一起去了刚分配的杂院子。”
陆彬说:“依照郎君指令,有成亲者都要安置小院和田地,皆在城外。”
“嗯,不错。”
武洪点头:“等佃户和逃户来县衙造册,都要分配相应口粮田,顺便鼓励开荒。”
“郎君且放心,登记造册的纸张皆准备完毕,田契房契都会相应登记更换。”
李达说道:“前宋之物都已抛弃。”
“哥哥...”
段景住盯着一头黄毛兴匆匆而回,身后跟着人抬了三口箱子。
“如何?”武洪一笑。
“哥哥料事如神,果然有很多逃户,我趁机敲诈他们才给开城门。”
段景住喜上眉梢:“结果竟然搞了一千八百两银铤,看不出这些富户真有钱啊。”
“干得不错,给兄弟们该分的要分,其余皆入库造册。”
武洪用力拍了拍段景住肩膀。
其实这两日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但又要搞出规矩的手段。
不能令欲望失去枷锁,也不能寒了追随造反众人的心。
待阳谷县整理完毕,此后攻城拔寨便按照这套规矩。
接下来,那些吏员要逐个乡村进行分田与方田,也会很累。
或许会有人趁机中饱私囊,但只要别太过分,武洪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闹大了,杀一批就是。
在事情中开始守新规则,总好过搞出新篇幅,让众人迎难而退的好。
另一边,林毅分了个城外土屋,两间房,带个小院。
他趴在一张铺盖上,傻乐起来:“这回好了,前后得了二十贯钱,有了房,还有了五亩中等旱田,让佃户先种着,有时间也去收拾庄稼,当一回小地主。”
旁边就是田三,他的院子在隔壁,此次患难与共的他,爬过去帮忙抹药,一边笑道:“俺只顾着报仇了,少分了两贯,其他都一样,回头登记造册,拿了田契房契,咱们也算恢复祖上荣光了。”
“比祖上好多了,咱们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些钱?”
“那倒是。”
“诶...”
林毅压低了声音:“那娇娘你真养着啊?”
“不然呢,唉,当时也是冲动了,还连累了你。”
田三说:“但爷们儿犯了错,就该担着,俺就养她一辈子,不碰都行。”
“也对,当时我也没想别的,只想帮你了。”
林毅抹好了药,又爬过去给田三抹,一边说:“郎君仗义,只要咱们办事没问题,赏钱一文都不少。”
“陆都头也够意思,降了力道,还送咱金疮药,这可是西军的宝贝。”
田三抹好了药,佝偻着起身,龇牙咧嘴的。
正好娇娘送来麦粥,还加了肉末,肥肉特意切成了指甲大小,怕熔化没了,吃不到肉滋味。
“多谢娇娘,之前得罪了。”
林毅接过麦粥,连忙单膝跪地认错。
“都过去了,那会是仇家,现在不是自家人了吗?”
娇娘还穿着从地主家带出的衣服,只是头上扎了包头巾,摆摆手:“当家的,回去歇着吧,吃了也好睡。”
“好。”
田三回了自家,说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妾室,娇生惯养的,俺这里条件不行,你现在走,俺不怪你。”
“郎君判的婚,奴家自然要听的。”
娇娘端着麦粥,盛起一勺吹了吹,喂给田三:“只是...”
“什么?”
田三连忙问。
“只是以后打奴家,可不许那样大力了。”
娇娘羞涩偏头,“不然邻居该知道你打婆娘了。”
“?”
田三含着麦粥,一时没想明白,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