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玩家精神值过低!是否使用30健康值兑换镇静光环……」
阮莲莲恍恍惚惚地醒来,眼皮沉沉掀不开,指尖是麻木的,心跳在胸腔里震耳欲聋,在只能倾听到自己的巨大响声里,他的一丝理智捕捉到了系统声。
他已经拿到了钥匙,只要能重新站起来,跑到一楼去,门锁近在咫尺,只要打开,就能逃出去。
云奕白说过会带他回长安,阮莲莲宛如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只要逃出去,一切会好起来,他去找云奕白就行了!
“换……”
阮莲莲拿自己用寿命换来的健康,又换了一个短暂的镇静光环,光环的作用不体现在面板上,就算他精神值清零,这个光环的强迫冷静效果仍会保持。
缓缓睁开双眼,他现在不在那个有人的房间里了,而是躺在走廊上。
一阵风卷着纸灰从他鼻尖刮过去,阮莲莲猛地想起了左眼,一把捂住了。
失去了左眼能看到的血色世界,那股子烧纸的灰烬气息成为了冷冷的微风。
走廊的尽头吹来一张纸,飘飘摇摇地落在了阮莲莲身边。
阮莲莲极快地掠了一眼,只是普通的一张花卉画。
他爬起来,绕开那张画,贴着墙壁走到了楼梯。
他不敢离开可以依靠的墙,怕被从扶手那里推下去,弓着腰垂着颈,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下挪,呼吸都不敢大声。
兴许太过紧张,没有注意脚下,他被一只摆在楼梯上的玩具熊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跌到了一楼,幸好及时抓住了把手,没有摔跤。
阮莲莲屏住了气。
他晕倒之前,觉得一楼的气氛更好一点,但现在,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那面镜子的白蜡烛点燃了。
阮莲莲匆匆地看了一眼,触电一般收回视线,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加快步伐,闷头冲到门前,双手颤抖着拿出钥匙。
咔哒。
咔哒。
“怎么打不开?”
阮莲莲使劲摇晃着门把手,“难道是角度错了?”
他尝试了好几遍。
“怎么可能打不开?!”阮莲莲的声音走了调,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不愿去相信,眼前阵阵发黑,声音惊慌:“怎么会这样!不就这一把钥匙吗?”
系统这时候慢悠悠地显示了文字提醒,字体更加鲜红,流血一般,字字弹出。
「这不是真正的钥匙。」
「如果你想知道真正的钥匙在哪里,请向镜子询问答案。」
镜子?
开什么玩笑,那东西一看就邪性,现在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蜡烛都点起来了!
“……放我出去!”
情急之下,他拿起了椅子,奔向窗子,咣当一声,用椅子去砸玻璃,玻璃碎了一小块儿,但窗子早被木板封死了,即使玻璃全部碎掉,他也拆不了木板。
「你发出了声音。」
「有人来了。」
系统红字浮现在木板上。
阮莲莲砸完了玻璃,抓着木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看到了系统给出的红字,他忍不住哭了出来,胳膊顺着木板的缝隙伸出去,被蹭破了皮,手掌摸索着钉在墙壁上的钉子,徒劳无功地用指甲撬着。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
「快躲起来!」
系统警报声突然响起!
这几乎在告诉阮莲莲,那个“人”马上就到了。
阮莲莲心下惊骇,顾不上手臂的疼痛,连忙把手抽出来,弯腰躲进了旁边的窗帘里。
匆匆忙忙之间,他脚下一痛,胆战心惊地抬起来,薄薄的鞋底挡不住玻璃,脚心被碎片扎穿了。
「嘘。」
可他现在不敢拔,还不敢动了,系统给的指示已经非常明确,阮莲莲没有睁开左眼,但现在,他站的是窗帘后,面前竟然有冷气,丝丝地渗进来。
一秒,两秒。
他维持这个姿势,大抵两分钟,系统出现了新的指示。
「人走了。」
「人开始怀疑你了。」
「请在十分钟内逃出别墅,否则你将永远不会逃出去。」
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人。
阮莲莲的整颗心,悬在嗓子眼,越不是的东西,才会越强调,哪怕系统说“人走了”,他都没敢动,硬是拖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异常,他放下心来。
他悄悄撩开窗帘,探出头来,猛地一惊。
这个位置,他正对着那面镜子,离奇的是,镜中没有照出他的身形,只有烛火在颤动。
“保佑保佑……”
他转移视线,咬着牙,忍着疼痛,拔出了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应该还有其它的留在肉里,因为走路时会刺痛。
已经没有时间,身体本能地软弱了,被强迫冷静的精神拉到了镜子前方。
镜中仍然没有他。
身体周围被冷气包裹,如坠冰窟,阮莲莲浑身都在颤栗,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跑,如果他不做这个任务,才会死。
「吹灭蜡烛,并许愿你想要的东西。」
“吹灭……”
此刻,他的精神来到了一个极其紧绷的地步,随着冷气侵蚀,精神值不断下跌。
阮莲莲自己没有注意到,他深呼吸了好长时间,终于鼓起勇气。
闭上眼睛,吹灭蜡烛,双手十指相扣,轻声许愿。
“我要能逃出这栋别墅的别墅大门钥匙。”
……
好冷。
连骨头都快被冻上了。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除了冷气,那股子烧了纸的灰烬味道,好像回来了,伴随着钝器敲击的声音。
他感受到了整栋别墅在摇晃,隐隐约约的尖叫,听不真切,到底是尖叫,还是木头被碾压到了一起的摩擦声?
“我……”
阮莲莲的声音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宛如蟒蛇绕颈的窒息感,他几乎无法呼吸,失去了视线的错觉里,他和这栋别墅一起在被挤压,明知感官是错误的,他却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了那个红影,或是更恐怖的东西。
「警告!玩家精神值持续下降中!」
「警告!」
阮莲莲听不清了。
终于他扛不住心理压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痛哭,哭得喘不上来气,脆弱单薄的肩颈颤着。
“我……饶了我……”
“怎么了?”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随即,他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左手缓缓地拉了下去。
他看到了镜子。
那一瞬间,阮莲莲身体剧烈颤抖,眼睛瞪得极大。
不可置信眼前的这一幕,死死地盯着镜子,幽暗的红光当中,他出现在镜子里了,照出的却是另一番模样。
是莫可。
是莫可那张脸。
鲜血浸泡的一张脸,双眼因为被摘去了,眼皮被粗糙的针线缝合在一起,是莫可死前的那张脸,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死时候的样子。
他想尖叫,但跟掐住了喉咙似的,声音无法发出。
那人在叫他:“回头。”
阮莲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僵硬地扭过头,向上看,恍然间,似乎有血液滴在他脸上。
俞识。
浓烈的血色扑进了他的眼底。
和那淡淡的红影不同,在他的左眼里,俞识半边身体被浓郁的鲜红浸染,那红色比整个血蒙蒙的世界还要厚重。
分明只是一个红色的人,面貌并不恐怖,阮莲莲却快要晕厥了。
他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恐惧导致,还是生理性的,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或者说已经不会动了,他看着俞识,喉咙里滚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俞识没有看他。
俞识的目光顺着他的脸颊,看向了镜子。
“你是莫可。”她说道。
“莫可。”她的视线移到了阮莲莲的脸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像在叙述一样道:“你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