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渡野假装闹肚子,孟映棠急得不行。
“我没事,就是跑几趟茅房,能怎么了?”徐渡野轻描淡写地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去你的。跟在常王妃身边,开开眼界,她身边的有个武婢叫百合,我认识她哥哥,她会照顾你……”
百合的哥哥,也在亲卫之中。
“我不去。”孟映棠递给他一个用棉布包裹好的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捂一捂能舒服些。我去的话,只想看你打猎。”
“看我什么时候不能看?”徐渡野心里得意。
不管外面多少狂蜂浪蝶盯着小哭包,她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
急死那群浪货!
那么大年纪了,不要脸!
“去吧,你也该出去走走,不能总困在王府里。”徐渡野鼓励她道,“我又不是病入膏肓,跑几趟茅厕算什么。”
孟映棠却打定主意不去。
不管周贺和萧默怎么来磨,她都不肯去。
孟映棠全部心思都扑在徐渡野身上,在他生病期间,膳食也不想假手于人,就和厨娘借了灶,亲自去给他熬粥。
可怜徐渡野,想吃肉还不能说,顿顿喝粥,装了一肚子稀汤寡水,都快能撑船。
徐渡野肚子疼的第二日,也是狩猎队伍出发的前一天。
傍晚时分,孟映棠提了食盒,从厨房出来,没走多远就迎面碰上了李泉。
想到李泉之前对她释放的善意,孟映棠停下让到一边,对他行了个礼,轻声请安。
原本以为会擦肩而过,却没想到李泉在她身旁站定。
“有时候,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就不会被珍惜。你也是捧着他,他就也是轻贱你。”李泉缓缓开口。
孟映棠愕然,甚至环顾四周,然后才确认了,他是在和她说话。
只是,他在打什么哑谜?
王府的人,好像都是这般。
有话不能好好说,越能绕圈子,就越发显得高深莫测,好像他们很厉害的样子。
“还请李大人明示。”孟映棠不懂,但是她虚心求教。
在她心里,李泉是日后可能提携徐渡野的人,所以要处好关系。
“你明日不去了?”李泉问。
孟映棠点头,诚实地道:“因为我相公不舒服,我要留下照顾他。”
“他怎么不舒服了?”李泉声音冰冷,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和无可奈何。
“也没有大碍,就是闹肚子。”孟映棠道。
“既然没有大碍,你为什么不去?”
“我……”孟映棠愣住,“李大人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您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
如果需要她帮忙做什么,日后李泉能够投桃报李,回报到徐渡野身上,那孟映棠真的要考虑一下。
她大概是愿意去的。
“朽木难雕。”李泉拂袖而去。
孟映棠呆立原地,半晌后也没想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又为什么忽然生气。
可能她真是块朽木,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
算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庸人,不过她不自扰。
别人当时能懂的机锋,她可能过些日子才能想明白,也可能一直想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她原谅自己。
只希望李泉别生气,若是真有要求,他应该会再来找自己……吧。
狩猎的人一出发,整个王府好像都空了下来。
留下的下人,虽然不能跟着去,但是能够松散下来,也很高兴。
徐渡野的“肚子疼”自然而然痊愈了。
府里没事,他就每日出门,早出晚归,不知道忙些什么。
他不说,孟映棠也不多问,安心跟着周先生读书,闲暇之余就做做针线,看看账册,甚至还能奢侈地在白日小憩。
——并不是她学会了偷懒,而是徐渡野日日缠着,她有些吃受不住。
这日中午,她正打算午休,门忽然被敲响。
开门一看,竟然是孟映棠前些日子为之仗义执言的婵娟。
婵娟眉如远山,水眸含情,肤若凝脂,面如桃花,拎着个小巧精致的篮子,身穿海棠红春衫,嫣然而笑,让身后的万紫千红黯然失色。
她眼角的那颗泪痣,有种别致的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美。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孟映棠连忙招呼她。
婵娟笑道:“奴婢早就想来看看姑姑,只可惜在参军身边伺候,不敢怠慢。”
魏王狩猎,李随自然要跟着去,她也闲散下来。
孟映棠自己煮了茶,又打开装点心干果的攒盒。
两人在榻上相对而坐。
婵娟环顾四周,笑道:“孟姑姑不用忙,我就是来和您说会儿话,没打扰您吧。”
“没打扰,我也没事。”孟映棠笑道,“尝尝点心。”
婵娟寒暄几句之后,就说起了自己的近况。
“……奴婢得姑姑指点,回去之后给参军认错,小意伺候,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孟映棠道,“日子总会会越来越好的。”
婵娟苦笑,“姑姑,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如果不趁着年轻时候,捞足东西傍身,日后无所依仗,下场凄惨。不过奴婢也不强求,好死不会赖活着,而且参军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不是爱磋磨人的……”
最多就是把她当成空气。
她现在就像个丫鬟一样,小心照顾李随的饮食起居。
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被关注,就是她的岁月静好。
孟映棠想起徐渡野说过,瘦马都是被用过虎狼之药,生不了孩子,这样既方便男人,又强迫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好男人,因为她们只能依附于男人的宠爱。
她不由心中怜悯。
但是这其实,是无解的,所以她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参军暴怒之下,无人敢说话。姑姑却为奴婢仗义执言,大恩大德,恩同再造,”婵娟起身便拜,“奴婢无以为报,今日来给姑姑磕头。”
孟映棠连忙扶住她,“我也没能帮你什么。要是平时,我大概也不敢强出头;只是看着你,就想起当初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
“奴婢听说过,姑姑过得也不容易。”婵娟咬唇,“姑姑,那日,那日回来之后,你相公,是不是打你了?”
这是婵娟心里最难受,最过不去的一点。
明明孟映棠自己已经活得那般艰难,却还为她出头。
这份情意,她此生不忘。
孟映棠:“打我?”
为什么要打她?
不是啊,徐渡野那日明明也在,也是维护她的,为什么婵娟会有这种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