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时候,江俊才还能用书生的名头在村里作威作福,可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被书院开除了,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被人挤兑。
这一日,因为和村里小孩斗嘴,骂了人家几句野蛮顽劣,江俊才就被村里的贱小孩吐了口唾沫,看见身上的埋汰,他连带去地里的镰刀都顾不上,急急忙忙就要往家赶。
柳氏听见动静,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自从江则和冯秀萍走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家外连个做事的人都没有,什么都要她亲力亲为。
家里的活计她能做,可地里的活让她一个人怎么做完?好不容易才把江俊才哄去做了会农活,现在又看他急急忙忙冲去屋里换衣服,柳氏不由得长叹一声,面上的表情也越发不耐烦。
这叫什么事啊?都不是读书人了,还在意身上的衣服脏不脏做什么?谁干农活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有他这往家里来回的几趟功夫,地里的活都能做完了!
等江俊才换完衣服,一旁的脏衣盆里满满的都快溢了出来,柳氏实在忍不住了,蹙着眉头微微抱怨道:“俊才,你一个大男人穿的这么板正干什么?你是去种地,又不是去比美,穿的那么干净给谁看?”
听这话,江俊才不觉得羞愧,反倒越发来劲儿了,“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现在江则不在了,你也想把我变成他那样的老黄牛是吗?也想让我受个伤直接死掉一了百了是不是?”
江俊才和江则可不一样,他是自己亲生的!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多年的骄傲,柳氏不由得放软态度,“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和江则怎么能一样,娘什么时候要让你当老黄牛了?”
江俊才并不收敛,冷哼一声:“那谁知道!我只知道娘有这抱怨我的功夫,早先给江则请个大夫,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现在好了,家里家里没人干活,田地也没人打理,还连累我连书都读不了!明明夫子都说了我有中秀才的希望,可这一切都被娘给毁了!”
柳氏哽住,她想说自己做这一切不还是为他好吗?而且中秀才那件事,退学的时候夫子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他压根没有读书的天赋,这件事也能怪到她头上?
但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只能指望他了,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俊才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火上浇油。
柳氏斟酌着,尽量用和善的语气说道:“娘还不是担心换洗的勤了,到时候你这些好衣服都被洗坏了,现如今家里也没个收入,这些衣服尽量节省着穿!你年纪也不小了,等娘节省点过段时间给你娶个媳妇儿,一切就都好了!”
一听这话,江俊才的面色才好些,他高昂着下巴挑剔道:“娘,那你可要给我好好挑,我和村里那些人可不一样!我不要村姑,我要读过书的,秀气的,漂亮的!家里还要有钱自带嫁妆的!”
原先时候柳氏还想着等俊才当上秀才老爷,到时候有的是富贵人家闺女任她挑选,自己也能过婆婆的瘾,直接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可这段时间以来,她心里全然没有这样的指望了,明面上答应江俊才的要求,私底下却想着要找个身强体壮能干活的,最好是家里的活儿和地里的活儿一把抓!
先前她被江则和冯秀萍伺候的服服帖帖,现在自己做了这些活计才知道有多累,俊才还是年纪小不懂事,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还是找个能伺候他们娘俩的媳妇儿最重要!至于那有钱还自带嫁妆的,人家也看不上他们啊!
有了想法后,柳氏就着手张罗起来,本是约定好相看的日期,柳氏仿佛看到被新媳妇伺候的美好生活在向自己招手,可谁知突闻噩耗,江俊才夜里外出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黑心肝的套了麻袋一顿打,原先称得上几分俊俏飘逸的脸现在鼻青眼肿,压根没办法见人!
柳氏气急,一手拿木棍,一勺提着盆,又蹦又跳的从村头骂到村尾,大声咒骂黑心肝的歹徒全家死绝!
而此时另一边,一大早江则才缓缓归家,冯秀萍早已温好饭菜等着他了,看着他大快朵颐忍不住泛起阵阵心疼,“酒楼里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忙了,那你也不能昼夜颠倒的做工,你忘了上次受伤的事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让我一个人怎么过?”
江则吃饭的动作顿住,他又不是真去加班了,是去做“正经事”了,可面对媳妇的担忧,他还是认真解释道:“没事,我身体好扛得住!多干点活这个月月钱才多呢,早点攒够钱就能早点带你去看腿了,到时候治好你的腿,我们就穿上新衣服大摇大摆的回村,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好好看清楚,我们现在过得可比他们幸福多了!”
冯秀萍心里感动,又给江则的碗里加了满满当当的菜。
……
江俊才刚刚养好伤,就又被套麻袋狠狠揍一顿,接连几次后,他再也不敢独自出门了,连约定好相看的亲事也一拖再拖。
就在这时,江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江乐瑶挎着篮子从镇上急匆匆赶回来,路上看到村民们望向她的怪异目光,她也没空关心了,加快速度就往江家走。
谁知她刚刚敲响江家大门,柳氏就猛的把门打开,气势汹汹提着扫帚走了出来,看到她时才微微松懈语气,“你不在婆家好好待着,现在回来做什么?”
虽说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可柳氏对江乐瑶也没什么好感,只因这个女儿性子和她如出一辙,当时结亲的时候她铁了心要嫁去镇上,可是从江老爹手里带了一大笔嫁妆走,那时候江老爹还在,江家还是他当家作主,江乐瑶嘴巴甜懂得哄他开心,柳氏怎么劝阻都没用。
依她来看,女孩子家家的不往家里送钱就算了,还要带着钱走,那可都是俊才的钱,简直就是在挖她的肉,就算是自己亲闺女,她也暗自恨上了!
她夺过江乐瑶手里的篮子,看到里面孤零零的几个鸡蛋异常寒酸,不由的撇了撇嘴,“这就是镇上的好人家?比我们村里人还小气!”
江乐瑶有大事要说,当然顾不上这些,“娘,我跟你说江则在外面赚大钱了!他和冯秀萍两口子都在大酒楼里做工,一个月足足有一两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