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垚一脸尴尬,硬着头皮说:“等她回来我揍她,只是……里正叔将别人都带了回来,为何单单抛下一个孕妇?”
宋怀瑜气不打一出来,“瞧瞧,我要是走错一步,都得让你宋垚赖上。”
老头把柳茵的信拿给宋垚,“你自个儿看吧,她亲手写的要会亲戚,执意在府城多留几天。”
“里正叔好不容易去趟府城,为何不等她几日先走?”
“我该你们的呀!”老头气哼哼的,“她要是留在那儿半年,我老头子还在那儿陪她生孩子怎么着?你要着急就自个儿去找,别怨这个怨那个。”
宋怀瑜彻底没了兴致,大手一挥,大伙赶紧散了。
赵老六拎着空酒坛回家,杜春枝问:“觉得咋样?”
“民风淳朴。”
“家长里短有意思吗?”
“嗯,下回还去。”
杜春枝大笑,“锅里烧了热水,你去洗洗,我去看看闺女们。”
西厢房亮着灯,老远就听见玲珑和杏花的笑声,进屋一看,俩孩子拿着秃头的绢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杏花见她来,忙搬了椅子,又拿起那个小秃头说,“还没来得及做头发,只能先秃着。”
杜春枝赞道:“没头发看得更清楚,这脑壳又圆溜又好看,通常老师傅都会说,头颅饱满,面容端正,只要画脸的技艺不差,这就是个美人!”
杏花心里美滋滋的,又拿了做好的绢人小手。
杜春枝大赞,别看是小小的两只手,工艺却相当繁杂。先用金属丝做好骨骼,再细细地缠上棉,做成手指的形状,这就有了血肉。
接着用蚕丝织物缝出手套,翻过来之后套上,就相当于皮肤。
技艺高超的匠人会做不同的手势,比方说兰花指,英雄指等等,还会给指尖涂上丹蔻,戴上戒指。
杜春枝道:“杏花初学,手型便做得这样好,可见是有天赋的。只是绢人手指讲究不露线头,不露针脚,你这缝得还是差些火候,多练就是了。”
杏花笑道:“太小了,眼睛都要瞎了。”
“可不是,咱们这手艺活最是费眼,我教你们转眼睛,每天转一回,能看见隔壁赵庄的葵。”
杏花和玲珑笑得脸都酸了,杜春枝多点了几个油灯,教孩子们做绢人的身体。
具体流程其实和做手一样,关键之处在于,这身体要做得舒展匀称。女子要苗条,也要圆润,尽现形体之美。
杏花和玲珑记住要领,杜春枝嘱咐她们早点睡,这才回自己屋去。
两个姑娘吹了灯,但是脑子太兴奋了,怎么也睡不着。玲珑说:“杏花姐,我想再瞅一眼我的镯子。”
杏花一骨碌爬起来,“我也想瞅一眼。”
于是她们一人抱着一个上了锁的雕花匣子,美滋滋将手镯戴上。
杏花感慨道:“师公是拿咱们当亲闺女呢。”
玲珑点点头,“对咱俩好,就是对我娘好。”
“我舍不得戴。”
“我也是,拍磕了碰了,也怕丢。”
“做活的时候,戴着也沉。”
玲珑嘻嘻地笑,“那就等会情郎的时候戴,叫他知道知道,我们是有家底的姑娘。”
杏花一指头戳她脑门上,“咱们这作坊不是婶子就是小媳妇,哪有情郎?”
“娘会帮咱们找,找好的。”玲珑问:“杏花姐想嫁啥样的后生?”
“我才不嫁,要不是师傅,我早就被卖了,都未必能活到现在。我学了师傅的手艺,就是杜氏的传人,我得先想着怎么把东西做好。
“等我出师了,就选个像我这么聪明的徒弟,再把她教好,咱们家的技艺就传下去了。”
玲珑道:“我手没你巧,但是我乐意读书写字,还想跟我爹学些拳脚。姐姐你是没看到,我爹一个人把衙役全打趴下,所向披靡盖世无双!
“那天早上,所有的光都在我爹身上,不是揍人厉害才算英雄,他千里迢迢去陪我和娘,也是英雄!”
杜春枝等人回乡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由于在府城买了新的料子,杜春枝连夜配色打样,相同的一款布偶,又多出不少花色来。
赵老六果真如他所说,将渡口摇橹的活计给了别人。里正不是稀罕那个替班后生吗,余有年也乐得在宋家村里多扔几个人,把这后生派了过来,让他白天摇橹,晚上当守卫。
赵老六腾出手来,带着杜春枝四处看铺面。除了青云县,还去了杨柳县、东江县。
其实在这之前,杜春枝已经挑好了可租的铺子。赵老六说:“以前瞒着身份也就算了,如今咱们知根知底,就算隐居,我也是有家底的。让媳妇租铺子做买卖,我丢得起这个人吗?”
他非要张罗铺面,杜春枝索性丢开手不管了,“那咱们打个商量,等以后和离了,这些铺子别急着收回去,好歹让我先找到去处,你再收回。”
赵老六气道:“我就差这几个铺面?”
“就算你家底丰厚,也不能太败家。”
“给媳妇用算什么败家?”
“我这不是假的嘛。”
赵老六连着几天奔走,选好铺子买下来,直接让杜春枝按手印。
“这就是给你的,以后随你处置。”
杜春枝连忙高喊:“谢六哥赏!”然后欢欢喜喜拿着文书,越看越高兴:“六哥大手一挥,我就财源滚滚。从今日起,我就不是小掌柜,而是大掌柜!”
赵老六送出铺子,心里也舒坦了,又开始找人做柜子,装潢铺面。
这边正忙着,有人从府城捎来一封信。
赵老六看完后将信烧了,对杜春枝说:“王仁已经问斩,当初刺杀郑端的幕后之人,是王仁招出来的。此人在两府有势力,依附的是我某个皇侄。不过这事儿,端看皇位上那位如何决断。”
杜春枝问:“那两位王小姐呢?”
“王仁肯招供,就是为了换她们的性命。郑端不会食言,至于将她们送到哪儿,府衙自有定夺。”
杜春枝叹了口气,“好歹能保住一条命,活着总比砍头强。”
王仁菜市口问斩后,刘县令回来了。
他出门这些天,县里大小事务都压在县丞头上,把老伙计累够呛。刘县令将府城的事情给县丞讲了一遍,他俩对着唏嘘了好一会儿。
正寒暄着,有衙役来报:“大人,宋家村宋垚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