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京都,能在陆家老太婆手下帮她的,除了陆悬,她想不到其他人。
果然,没一会儿,拐角处果然响起“踢哒”“踢哒”的马蹄声。
一辆黑褐色的金丝楠马车行过来,车棱上下并无雕琢,却仍能一眼看出华贵。
笔耕坐在车头,瞧见对面马车里姜梨的脸,眉头立马皱起,心下警惕。
果然,下一息,姜梨侧头,笑盈盈地喊:“悬哥哥,能不能停一下,阿梨有话要同你说。”
笔耕瞠目,这姜姑娘是变戏法的吗?脸变得这么快。
前几日在枕山院一张脸冷成冰,现在又笑成花一样。
“……大人。”他侧头询问。
马车里头安安静静,笔耕心里一定,转头继续赶车,也不知是不是想气气对方,他特意擦着姜梨的马车而过。
“悬哥哥,前几日陆砚哥哥来找我了。”姜梨突然道。
“停。”
马车骤停,恰好两个车窗相对,彼此不过两掌的距离。
一丝风也没有,对面墨绿绣金纹的车帘静静垂着。
姜梨看过去,眉眼戏谑,“他说我只要出了京都就有人要杀我和祖母,让我们务必不要出城。悬哥哥,你说是谁想要杀我呢?”
“你们自己得罪过谁,你们自己清楚。”陆悬声音淡漠。
姜梨眉头微挑,“不清楚呢,祖母温善,阿梨小小年纪,除了在悬哥哥面前失了几次规矩,真想不起来得罪过谁。”
对面默不作声,似乎对此并不关心的样子。
“悬哥哥,你说若我不走了,陆砚哥哥是不是很开心啊。”姜梨看了阵,忽然道,声音软软细细,桃花眼紧紧盯着对面。
笔耕心口骤缩,心道这姜姑娘真是疯了,大人三令五申不准她接近七公子,她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说这话!
果然,陆悬开口了,“姜梨,你是想死在城内吗?”
一句话不带丝毫起伏。
松枝不由攥紧姜梨胳膊,生怕对面的人突然发癫,动手杀人。
陈安也警惕地按上马车背板,那里藏着把剑。
“悬哥哥,阿梨胆子小,你可别吓我,怎么说我对悬哥哥也曾有过……举手之劳。”姜梨娇笑着回。
举手之劳?笔耕纳闷地回想,什么时候?他家大人什么时候有需要这姑娘帮的忙?
马车里寂静无声,如同沉在幽幽水底一般。
笔耕没来由地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姜梨忽然语气一转,道:“悬哥哥只要帮我一个小忙,日后便是陆砚哥哥找我,阿梨也定会拒之门外。”
“我若不帮呢?”良久,马车里传来一声。
“刚好阿梨那日还没来得及同陆砚哥哥道谢,悬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亲自去谢过。”姜梨弯起唇角。
陆悬轻嗤,而后叩了下窗棱,马车应声继续向前,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对姜梨的威胁完全不放在眼里。
姜梨放下车帘,小脸笼上郁色。
这个结果其实是意料之中的。
她太弱了,毫无倚仗,所谓的威胁在陆悬眼里比小儿手中的木剑都不如。
陆悬只要想,有无数种法子让自己再也出现不了在陆砚面前。
“姑娘,咱们怎么办?”松枝担忧道:“……老夫人那边恐怕瞒不住了。”
姜梨就是知道,才会明知不可能还找上陆悬。
陆悬不帮,她就真的只能告诉祖母,一旦告诉,恐怕老人家会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先回去吧。”她往后靠上车壁。
聚福楼。
“祖母,您看我给您带什么呢?”姜梨怀里抱着油纸包,笑盈盈地推开门。
却见周妈妈正在收拾行李,忙放下油纸包,走到桌边问:“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把东西先收好,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城。”姜老夫人手中绣活不停,淡淡说道。
“两间茶庄还没弄清楚——”
“弄得清楚吗?”老夫人抬头,“已经几日了,你连店宅务的大门都进去,怎么弄清楚它是不是还在?”
说完低头继续绣花,“祖母替你决定了,我们明日就起身去青州,在青州,你想开什么铺子都行,祖母都支持。京都这地方,是有权有势人的天下,咱们在这里,不会容易的。”
姜梨坐下,把油纸包摊开,烤地瓜的浓香溢出,她拿出一个,小心剥着外面那层焦黄的皮。
“祖母,再给阿梨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明日还是查不到,那阿梨就再也不提这件事,好不好?”她将剥好皮的地瓜托在手心,捧到她祖母面前。
姜老夫人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姜梨满含期待的眼睛,好一会儿,终于“嗯”了声,“明日是最后一日,再没个结果,咱们就走。”
姜梨没有答,只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手又往前递了递,“祖母,您吃。”
姜老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接过。
翌日。
姜梨没再去店宅务,而是直接守在永兴坊入口。
同一时间,陆悬的马车再次经过。
这回姜梨袅袅婷婷地站着,直接拦在路中央。
笔耕驾车转过弯看到的时候,唇角忍不住抽动,又来!
“悬哥哥,那日在枕山院,阿梨好像丢了东西。”姜梨毫不在意愈趋愈近的马车,软声道。
马车里头毫无动静,笔耕也不敢停,依旧向前。
终于,眼看再有半丈就要撞上,陆悬终于开口,“什么东西?”
笔耕勒紧缰绳,马车险险停在姜梨身前半尺距离。
姜梨勾唇笑了笑,走到侧旁,“能进去再说吗?下面不大方便。”
陆悬没有应。
笔耕眉头翘起。心道上马车,想什么呢?我们大人的马车就没坐过第二个人,三夫人都没有!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行了。”姜梨声音软软,不用看人,也能想到声音的主人现在定是一副娇娇柔柔的姿态。
“给你半盏茶功夫。”终于,马车里传来这声。
姜梨冲笔耕挑了挑眉毛,示意对方赶紧搬马凳,笔耕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再一次被他家大人的决定惊得体无完肤。
一掀开毡帘,姜梨就撞到对方淡漠望过来的眼。
姜梨丝毫没有停顿,弯腰进去坐到旁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她今日穿的是绯色披风,衬得她的脸雪白如玉,一双黑眸像沁在泉水里似的,水汪汪的。
陆悬只看了一眼,又低眸看回手上卷宗,问:“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