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皇帝到了。
“陛下驾到——”
小海棠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
长孙扬蓁拉了他一把,牵着他走到殿中,和其他人一起跪下。
“恭迎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人齐声,唯独小海棠闭着嘴。
他跪在长孙扬蓁身边,盯着所谓的皇帝陛下,不知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明黄色的衣袍出现在视野里,长孙扬蓁抬手按住他的后脑,让他低下头。
皇帝手里牵着年轻的君后,从长孙扬蓁面前走过,眼角余光往她身侧的人的腰臀上多看了眼,几步上了陛阶去。
“众爱卿平身吧,今日除夕,朕与众卿欢庆一堂,尔等都不必拘束着。”
“谢陛下——”
长孙扬蓁拉着小海棠,随其他人一道站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陛阶上的皇帝,与刚才跟在皇帝身后一起来的几位皇女,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长孙扬蓁身侧的小海棠。
“蓁儿。”
皇帝双眼如炬地盯着小海棠,“你身旁这位,就是你的主君?”
长孙扬蓁看出她眼里的热度,心底一沉,拱手回道:“回母皇,他正是。”
小海棠规矩的坐着,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她,回看着她的目光很是不悦。
恰是他眼里的这丝不悦,让皇帝对他越发感兴趣,“蓁儿自小不近男色,倒不知是哪家儿郎,竟入了你的眼?”
“回母皇,”长孙扬蓁面不改色,“儿臣之夫纪卿,乃中州纪家的幺子。”
中州纪家……没听说过。
皇帝冷下脸,“原来是个贱民,你们二人的婚事就此作罢,朕看周将军的次子品性敦厚,才貌俱佳,他才配……”
啪!
小海棠拍桌而起,“你……”
“母皇,”长孙扬蓁打断他的话,起身一边拥住他的肩膀,一边对皇帝说:“我夫郎有孕在身,有些话他听不得。”
有孕了?
皇帝视线落到小海棠的腹部,没看出来有没有隆起,但丝毫不影响她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
皇帝还在王府时,去睡一个侧夫,玩了新花样,没想到对方有孕在身,被弄得当场一尸两命,从此留下了阴影。
一听小海棠是一个孕夫,她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去,和身边的君后说笑。
至于其他皇女,她们没有阴影,是不是孕夫的,弄到手后一碗药灌下去,那身子不就干净了?
五皇女心里冷冷的想着,将目光从小海棠身上收回来,扫了身边已经快二十五的主君一眼,嫌弃地挪了挪屁股。
要不是还用得着他老娘,她早就将这个毫无情趣的木头给休了。
她如今是看他一眼就想吐。
还好,很快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章辛沉默地吃了口菜。
他的妻主嫌他无趣,日日都在算计着,想找出他的错处,将他给休了。
女人啊……堂堂五皇女哪还记得,当年到章府下聘时,是她亲口说的,她就喜欢章辛安静的性子,永不会负他。
·
长孙扬蓁扶着小海棠坐下,面对他疑惑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小海棠知道她说谎了,他并没有怀孕,但……妻主说的就是对的。
殿中乐声响起,涌入十几个美人,踩着琴声,翩翩起舞。
小海棠一只手勾住长孙扬蓁,转头看着那些人,渐渐看入了迷。
长孙扬蓁就一只手能动,把桌上几道菜都尝了尝后,给他喂了些。
二人就像单独在一个世界里一样,殿中他人的欢声笑语,都与她们无关。
宴席过半,殿里换了乐人,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捧着一柄宝剑跪到阶下。
“奴才若念,为陛下献舞。”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若念缓缓抬起头,皇帝眼睛一亮,大笑一声,“好好好,你要为朕献什么舞?”
“只是一曲剑舞,”若念柔顺地俯下身磕了个头,“奴才献丑了。”
他起身,与抱琴的乐人对视一眼,转身摆好架势,琴声一响,身随音动。
他的剑舞的不错,但不够出彩。
倒是红衣下的一截劲瘦的腰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皇帝盯得身体都往前倾了些。
随着琴声突急,若念手里的剑化作一道道红光,殿里的气氛逐渐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若念的身上。
突然——
若念腾空甩袖,一只短剑飞出,直直射向长孙扬蓁,“狗贼受死——!”
众人哗然。
长孙扬蓁像是吓呆了,一动不动。
眼见那短剑就要刺入她的心口,电光火石间,小海棠单手撑桌,一脚踢到长孙扬蓁身上,将她踹得往后倒去。
同时间,他的另一只脚踹向短剑,另外一只手抓起桌上的筷子,翻身跃过桌子后,附上妖力,把筷子甩向若念。
嘭!一声。
被踢飞出去的短剑,砸在陛阶下。
嘭!一声。
若念颈间插着筷子,血流如注,不可置信的瞪着眼,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殿里一片死寂。
“哼。”小海棠收回手,转身直接踩过桌面,将摔在地上的长孙扬蓁扶起来,着急地问:“妻主,你没受伤吧?”
长孙扬蓁对他摇摇头,慢吞吞地站起身,握着他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到殿中央,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母皇,儿臣身体不适,就先回府了。”
皇帝还看着小海棠,震惊于他刚才表现出的狠劲,“……小七,你怎么没说,你这位夫郎,是个会武的?”
“你……”小海棠张嘴要说。
“回母皇,”长孙扬蓁握紧他的手,惨白着脸说,“儿臣如今病得不行了,倘若不娶一个会武的夫郎,时刻带在身边,刚才不就死在那人的短剑下了。”
皇帝看了眼若念的尸体,“罢了,朕自会查清是何人害你,你且去吧。”
“谢母皇。”
小海棠还死死瞪着皇帝。
“走了。”
长孙扬蓁拉了拉他,他不甘心地收回视线,转过身时,右手悄悄动了动。
讨厌的皇帝陛下,欺负他的妻主,害得她不得不装瘸子,装病。
黑心肝的东西!
看他吓不死她!
长孙扬蓁拉着小海棠往外走,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要踏出大殿前,侧眸往殿里的一个角落里看了一眼——
纪芃。
别人不知道,可长孙扬蓁与纪芃自小相识,纪芃还曾是她的伴读。
那个若念,是纪芃府里的。
她们十六年的交情,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长孙扬蓁收回视线,牵着小海棠出了大殿,心里竟没有多少意外。
从纪芃弟弟死的那一天起,长孙扬蓁与她之间,或许就注定了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