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爷这一句话,让我脸色骤变。
早在之前来凤凰古寨的路上,确实听人说起过这附近的山里有山体滑坡的迹象。
当时的大雨一连下了几天,山路都被冲垮了。
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埋在了下头。
唯一保住的,就是村子后面半山腰上的古庙。
当时路上的人传得神乎其神,我却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满脑子都是先把王富贵找到了再说。
可现在,这满目疮痍的场面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顺着之前钟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古庙悬空而建,入目所及的地方,尽是些峭壁悬崖。
我挠了挠头,心绪翻涌不断。
在这大自然面前,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跟蜉蝣撼树没什么两样。
我沉思了片刻,跟在胡爷身后继续往前走。
村子里的路被沙石覆盖了,平坦的路变得崎岖又难以下脚。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胡爷后面。
“记得是记得,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啊,而且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这村子干干净净,也没变成这样啊。”
我还记得,下山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烟火,这大半个小山村都通亮的。
直至古庙的钟声敲响,那亮光才消失啊。
总不能是我看错了吧?
“这是引魂幡。”
胡爷拔起插在地上的红底白幡,手指拂过上头的黑色经文,嘴里念出了一串我听不懂的晦涩咒语。
原本还装死的崔老头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道:“有人用引魂幡在这布置了一个招魂阵?”
“不错。”
胡爷说话立在了那些由白幡组成的阵法中央,指尖掐诀。
“被这招魂阵聚集过来的,不止人的三魂六魄,还有他们生前的执念。”
“执念?”
我问着,不由得想到了老常。
仅凭着一股执念在水下把我救了上来。
还顺带把姓冯地送上了绝路。
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
我攥紧了砍柴刀。
不由得思考我的执念是啥。
是斩杀神性阿妍,还是为求一条活命呢?
胡爷的说话声未停。
“执念所聚过多,就会让被吸引而来的灵魂不断地重复着生前最后一刻所执着的事情。”
“布下这个阵法的人学艺不精,方位有所偏差,才会无意中把我们引进来。”
胡爷的话顿了一下。
“又或者,是有人想借机浑水摸鱼,挪动了这引魂幡的方位,也并非不可能。”
话音未落,胡爷最后一道指诀打出,数道黄符凌空而起。
其上涌出的灵气凝结成一股股气浪。
转眼就将这山坳处聚集的雾气轰了个一干二净。
隐藏在周围雾气中的引魂帆暴露无遗。
“水生,用你的血,把每一张引魂幡上的经文都给抹了。”
我对胡爷的话无有不从。
砍柴刀在掌心一划,对着就近两张引魂幡上的经文,就抹了上去。
奇怪的是,在我的血印上去的一瞬间,那引魂幡上居然冒出了一道道黑烟,上面的黑色经文竟一点点消散了?
我吃了个大惊,忍不住道:“胡爷,你看!这经文不见了!”
“照我说的做,动作越快越好。”
胡爷顺势盘坐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而随着我的动作,远处古庙里的钟声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叮叮当当的动静,在这山坳里不断回荡。
我两手并用,没多大一会儿,就将那九张引魂幡上的黑色经文尽数抹了下去。
看着那逐渐空白的红底白幡,我心中升起一丝怪异感。
这黑色经文到底是用啥写的?
为啥会对我的血起反应?
而且胡爷咋那么断定我的血对这玩意有用呢?
我不由得偏头看向了胡爷。
他盘膝坐在地上,正小声地跟苏三说着什么,一旁的崔老头也在连连点头。
我眼皮一跳。
这些人背着我干啥呢?
打从胡爷认出这个阵法起,苏三这小丫头就一声不吭。
她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眼神还不断往山上飘。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地方除了半山腰的古庙,再没别的东西。
难不成?
这引魂阵跟山上那个古庙有关系?
我把最后一根引魂幡薅下来,扔在了地上,暗戳戳地朝着胡爷摸了过去。
“想知道什么就问,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我动作一僵,就看见胡爷扭过了头。
他手上正摇着一个巴掌大的龟壳。
里头的铜钱撞的叮当响。
他手一松,六枚铜钱落在了地上。
“泽水困卦,外卦为泽,内卦属水,乃大凶之兆,卜卦者深陷困境之中,难以自拔,纵使贵人齐聚,也不见得有一线生机。”
“苏三,你告诉老夫,你师父,当真死了吗?”
胡爷的话,让我浑身一颤。
啥意思?
这小丫头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师父已死吗?
狐狸毛都掏出来了。
苏三低着头,贝齿轻咬着,眼中闪烁的寒芒让人胆战心惊。
而眼见苏三不说话,胡爷又道:“你师父自幼长在望山楼,按那楼里的规矩,入楼者,非死不得出。你不过十三四岁,是怎么从楼里出来的?”
没等胡爷把话说完。
我的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这时,天空也阴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下。
苏三身形急退。
“果然,不论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子您,可如今,我已无退路可言,还望胡爷成全!”
苏三说话,后面的巨大竹篓猛颤了一下。
被突然掀起的盖子里伸出了一只大手,那只手探出竹篓,直接支在了地上。
借着这只手的推力,苏三两个起落,人就已经停在了三丈开外。
我顿觉如临大敌,闪身横刀挡在了胡爷身前。
“小丫头,你想干啥?”
苏三轻声笑了,“陈水生,这是我跟老爷子的事,与你无关!”
她话音未落,胡爷就在身后拉了我一把。
“水生,别这么紧张,她已是穷途末路,没了鳐鱼骨的皮偶师,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可是……”我还是担心。
胡爷现在的灵气尚未恢复,刚才那一手,完全是为了震慑这小丫头。
要真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是咋回事呢!
“听我的,退到边上去。”胡爷又拉了我一把。
我杵在原地没动。
只冷眼瞪着苏三,“早就知道你八成是没安好心,没想到这兔子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