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曦微露。
张氏正坐在议事堂内,手指敲打着梨花桌面,不知在等什么。
突然,一名下人前来禀报:“夫人,卫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求见。”
张氏眉梢一挑,心中暗自窃喜,连忙命人将嬷嬷迎进来。
嬷嬷一身深青色缎面衣裙,神态恭敬,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虞夫人有礼了。”
张氏语气热情,“不用多礼,嬷嬷今日亲自登门,可是卫夫人有什么要事相托?”
嬷嬷笑了笑,语气不急不缓:“夫人让我给你传几句话。”
张氏眼眸闪了闪,幸灾乐祸,猜想定是昨日虞苏的手段让卫夫人不喜了,想要终止议亲。
想到此,张氏心底暗自得意,嘴角几乎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意,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她面上却做出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长叹一声,言辞恳切:“莫非是苏儿昨日言行冒犯了卫夫人?嬷嬷若有什么话尽管直言,这孩子行事的确鲁莽……”
嬷嬷见她如此姿态,微微一笑,“夫人多虑了。卫夫人并未生气,反而夸虞二小姐行事虽有些冲动,但事出有因。她还说,虞二小姐能为了一个婢女做到那等地步,足见是个心地善良、义气深重的人。”
张氏听闻此话,脸色微僵,嘴角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半晌挤出句:“是……是吗?这……苏儿倒是让夫人挂心了。”
她本以为能看到卫夫人对虞苏的嫌弃,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心中无比失落,脸上的假笑也越发虚浮。
嬷嬷又道:“夫人还吩咐,您不必担心,两家的亲事会继续进行。”
张氏闻言,心中更如同被灌了铅,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强笑着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嬷嬷点头,又沉声道:“老奴还有一事相告。”
张氏心下了然,瞬间精神一振,料想是秦夫人看中了丽儿的事儿。
笑着谦虚道:“昨日我家娟丽多有失礼,还望嬷嬷代为致歉。”
“秦夫人托我家夫人转达,虞大小姐貌美如花,才情出众,日后定会嫁得如意郎君。”
张氏一愣,扶在雕花扶手上的手指几乎要掐出印来。
“嬷嬷此话……何意?”
张氏哪里听不出潜台词,分明就是秦夫人没看上虞娟丽。
可她不愿相信。
她的丽儿这般好,凭什么看不上?
嬷嬷含笑欠身,神情礼数周全:“秦家小公子尚且年幼,眼下未曾中举,秦夫人打算待他科举有成,再谈婚事,恐耽误了虞大小姐的良辰佳期。”
张氏听罢,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
她气得半死,恨不得立刻诅咒秦家那小子终身考不上功名,一辈子当个白身。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勉强挤出最后一丝笑容:“既如此……便不敢再多留嬷嬷了。”
待嬷嬷一走,张氏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立刻唤来虞娟丽。
她压抑着怒气,语气带刺:“我让你昨日好好表现,你倒好,跑去和虞苏搅在一块。现在好了,秦夫人还要再三相看。”
说话漂亮,只是为了不想伤女儿的心。
可没想到虞娟丽毫不在意,甚至满脸无所谓,仿佛没听出话中有话。
“昨日娘亲不也是很高兴吗?”
张氏哑口无言,她本是想趁机让虞苏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名,谁知卫夫人非但没有厌恶,反而更看重她。
“那小贱人,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如此得卫夫人的青睐,都这样还想让她当儿媳,她也不怕将来被气死。”
虞娟丽却满不在乎,嘴角轻轻勾起带着冷意:“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这个家一天,就别想好过。”
“来日方长,你也不小了。”张氏叹息一声:“你再挑挑拣拣,过了几年,你都成老姑娘了。”
虞娟丽闻言,脸色微变。
她突然想起了春华。
靠下作手段成功站在了世子身边。
她哪里差了?
自己样貌、才学都远胜于人,凭什么不如一个出身低贱的婢女?
只要拉下脸,高嫁也并非可望而不可及。
·
与此同时,冀州的天色如墨,风起云涌,似乎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树林深处,两队人马正厮杀得难解难分。
刀光剑影下,鲜血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陆玄昭骑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上,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战场。
侧目一扫,几个黑衣人冲他而来。
陆玄昭单手握紧腰间的长剑,身形一闪,寒光划破空气。
下一瞬,鲜血飞溅,黑衣人倒地。
“这些盐商真是胆大包天,连钦差都敢劫杀。”一名属下忍不住低声咒骂。
短短十来天,他们已经遭遇了不下十余次伏击。
若非玄王身经百战,手下皆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只怕早见了阎王。
陆玄昭道:“盐商暴利惊人,冀州地势险要,历来官商勾结成风,倒成了滋养腐败的温床。”
“京中大小官员都削尖了脑袋争权夺利,偏偏冀州的官位无人问津。”
一旁的属下满脸疑惑,“不过,王爷,您干嘛接这么棘手的差事?”
陆玄昭微微抬眸,“为陛下分忧,是我等的本分,难道你还挑上了?”
属下皱了皱眉,暗自嘀咕:“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这件案子水深得很,您向来审时度势,怎么会无故趟这浑水?”
“为陛下分忧,是身为臣子的职责。”
话音未落,陆玄昭手中的长剑倏然出鞘,寒光一闪,又几名黑衣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红色的血珠溅在陆玄昭冷白的侧脸上,映衬得他面容更加冰冷诡异。
战斗愈发激烈,马蹄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片刻后,树林间只剩下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倒在地,鲜血汇聚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陆玄昭抹去脸上的血迹,神情依旧沉静。
“走吧。”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一行人迅速向冀州府邸赶去。
冀州府外,知府孟钰早已候在门口,见到陆玄昭下马,连忙拱手行礼:“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陆玄昭未曾多言,只是挥了挥手,径自走入府中。
进入大厅,陆玄昭直接开口问道:“查得如何?”
孟钰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手中的卷宗奉上:“王爷,冀州盐商勾结的线索已查明几分,几家盐商联手操控盐价,走私私盐牟取暴利,其中以盛家为首。卑职正加紧核实……”
陆玄昭轻轻拂开卷宗,其中详细记载了当地几大家族的盐税漏洞,以及与官商之间勾连……
陆玄昭看得很仔细。
孟钰不敢打搅也不敢擅自退下,等陆玄昭看完已是两个时辰后。
他站得老腿哆嗦,终于听到上官开口,顿时犹如妙音。
“从何家入手。”
孟钰一愣。
一时不明白为什么要从何家开始?
毕竟何家虽然是盐商中的大户,但其他几家权势更大,也更盘根错节。
杀一儆百,不应该挑典型吗?
“王爷,何家虽是盐商之一,但其他几家权势更大,何家在其中并不显眼……为何要从何家开始?”
陆玄昭将卷宗合上,轻咳一声道:“其他几家牵涉广,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先将何家拿下,震慑其余,未雨绸缪。”
孟钰眨了眨眼,上官说先查谁就查谁。
嗯。
上官这么做,一定有上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