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与柚柠在温泉庄子里住了一夜,直到次日晌午过后才返回府衙。路过珠宝铺子时又添置了许多首饰,幸福的滋味也莫过如此。
回到府里时,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还没等进屋,沈砚辞就被巩云逸请了去。
炕桌上放着刚刚温好的羊乳燕窝,召冬服侍着柚柠换了衣裳,又散开头发重新挽了简单的样式。
“奴婢给夫人揉揉腿吧,昨个头晌就出门,这个时候才回来,想来是累坏了。”
召冬还记得柚柠这些日子,时不时就会脚肿,她挽起袖子扶她坐下。
柚柠抿嘴笑道:“我不累,这两天都是玩乐,哪里会累,武超回来了吗?”
“还不到申时就回来了。”
柚柠令亦兰将今天买的一匣子首饰抱过来,她挑了几样平日里不怎么戴的钗环珠翠,又连同今天一起买的一些时兴的珠花,令几个丫头拿去分了。她不但自己选了许多,给沈夫人和沈月薇也挑选了好几样。
与京城首饰的大气高贵截然不同,这里的簪子和步摇尽显小巧精致之美,戴在头上能将女子的婉约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丫头们兴奋的挑着,她也忍不住笑弯了眉眼,随手拿起桌上的黄历,目光落在上面的日期与节气上。
柚柠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在燕川过年时家中的热闹场景,口中喃喃自语:“这日子过得可真快,眼瞧着又快过年了。”
亦兰笑道:“自从来到辽东,吃到了好多以前在京城中不曾吃到的东西,奴婢的腰啊现在是越来越粗了。”
听到她这话,屋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腰身上,召冬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可不是真的吗!亦兰姐姐,你这腰从后面看上去,好像个大面板。”
“你才像大面板!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都有两个下巴了。”亦兰气得就要掐她。
柚柠公正的点评道:“你们两个都圆润了不少,瞧瞧人家知春,这才几个月,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知春极为难得的扭捏起来,微微福身:“谢夫人夸奖,武超也说奴婢比原先好看了些。”
召冬忽然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给您磕个头吧,想我们姐妹当初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整天挨打,做梦都没想到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奴婢心里感激您,若不是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我和姐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知春也跟着跪下,咧着嘴哇哇哭了起来,还不忘用袖子去给召冬擦眼泪。
亦兰和卉儿鼻子根儿也酸了,抿着嘴在一旁默不作声。
柚柠哽咽难禁,心口也是一阵阵的发酸,她深呼了口气,语气轻快的说道:“都给我起来,我还怀着身孕呢,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这样叫人难过的话。只要忠心,我绝不亏待,咱们说说过年的事儿!”
她想到要过年了,刚才正要吩咐几个丫头准备起来,几人这一笑一哭的倒把正事给忘了。
于是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做了些新衣裳留着过年穿吗?我看也别留了,想穿现在就穿上。明天叫杨嬷嬷去城里最好的制衣铺子请人回来,给府里所有人都裁两身鲜亮的衣裳。再去干果铺子,买些上等的桂圆、红枣、核桃,你们想吃多少都管够。”
亦兰连连点头,一一记下,几个丫头兴奋的脸蛋全都是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杨婆子在门口禀道:“哎呦!夫人您回来了!老奴有要事禀报!”
听到里面应了,她撩了帘子进来:“老奴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柚柠的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将手中的黄历随手放到一旁,吩咐道:“给嬷嬷拿个凳子。”
杨嬷嬷一坐下就咬牙切齿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前儿个那宋家兄妹明明说好了要走,可是昨天在府里就闹了幺蛾子。”
柚柠与沈砚辞刚到辽东时,曾让杨婆子买了几个丫头和小厮负责洒扫。
自巩云逸住进来以后,就拨了一个叫灵青的丫头和一个叫善吉的小厮过去帮着照料着。
宋家兄妹来了以后,柚柠并没单独指人照料,只是灵青会在膳时送些饭菜过去。
昨天一大早,杨婆子迫不及待的给兄妹两个送去了二两银子,又吩咐灵青去厨房多包一些点心糕饼给他们留着在路上吃,口中还说了不少客气的话。
宋莲乖巧的笑应着,炕上放着已经收拾好的一个小包袱,本来他们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包袱小小的,里面无非一些换洗的衣裳而已。
原本以为这两人差不多头晌就该走了,正好主子也不在府里,倒不用磨磨蹭蹭的过去磕头什么的,可谁知直到过了晌午才传出了宋莲扭到脚踝的消息。
宋家兄妹在前院的西跨院住了两个多月,与同在前面正院的巩云逸或多或少的也碰过几次面。
正巧昨天下午,雪团不知怎么跑到前院的桂花树上去了,捉了只麻雀叼在嘴里。
巩云逸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打开房门到院中逗闹猫儿。
宋莲从西跨院出来,踩着雪走到他的身后,她小脸雪白,鼻子尖儿冻的发红。
“公子也喜欢猫儿?不知是哪来的肥猫,这么淘气,连鸟儿都能捉得到。”
巩云逸一回头便瞧见个十六七的女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也不知是在这里站了多久,手脸都冻得发红,鼻孔里依稀可见一滴晶莹的鼻涕就要流出来,她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美貌的女人他见得多了,这样的庸脂俗粉他并不放在眼里,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莲在这里等了大半天,方才在另一头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好不容易才碰到他出来,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咬着牙把心一横,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巩云逸的胳膊,眼中盈盈有着泪意:“公子是真的不懂小女子的心意吗?还是嫌弃小女子是个没有好出身的?我打第一次见到公子,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还请公子怜惜。”
巩云逸仿佛被一记响雷劈中,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看了半天,这几句话在他的脑子里过了好几个来回,他才好似明白了过来。
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侮辱感迅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把胳膊从宋莲的手中抽回,抡圆了疯狂的转圈甩了起来,满脸的嫌弃掩饰不住。
累到气喘吁吁正要怒斥她几句时,就见她坐在雪地上痛苦的捂着脚踝。
宋岩“嗷”一嗓子从西跨院里冲出来,一个脚下不稳就摔了个大马趴。
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妹妹面前:“莲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负心汉把你推倒了!”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一边貌似关心的安抚着宋莲,一边还一脸仇恨的拿眼去瞪巩云逸。
“哥哥,我没事,你快扶我起来吧,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佳人楚楚的模样,让巩云逸的胸口泛起了恶心,戏还真多,他冷笑一声:“自然是你自己摔倒的,别说的好像替我解围似的。有病吧!”
他说完话,又轻蔑的扫了二人一眼便一甩袖子回到屋中“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宋家兄妹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趴在院门口的灵青悄悄后退了回去,飞快的跑去把事情报给了杨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