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沿巷而出,便是纪莞这般憨厚之人,也知晓怀木先前所言恐怕有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纵火之人已有了些许头绪。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沈凛与叶风依着方才所得线索寻人去了,而林姝则先领着其余三人往县衙而去。
安县县衙。
“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林姝几人方一靠近,门口两名持刀的衙役便声色俱厉地发出警告。
纪莞轻哼一声,将锤子置于地上,移步至林姝身旁,向其使了个眼色,又做了个勾手的动作。
林姝心领神会,无奈地将钦差方印交予她。
方印到手,纪莞旋即将其举至那两名衙役面前,几近要贴到对方脸上,颇有些狐假虎威的道:
“看到没有!钦差印鉴!还不速速通报。”
那两名衙役虽未曾见过钦差印鉴,但终究不敢怠慢,留一人看守,另一人则手持印鉴进县衙通报了。
躲在最后的怀木亦是一脸骇然。
县衙堂内,一块“清正廉明”的牌匾赫然入目。
牌匾之下,顾清正看着之前两起命案的卷宗,不对,如今加上怀木应是三起了!然而看着看着,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到昨夜满面凄楚的苏靖身上。
“大人,大人!不好了!钦差大人到了。”衙役的禀报声打断了顾清的思绪,言罢还递上手中的印鉴。
“什么!”顾清接过一瞧,不禁心中一震。
数月前便听闻女皇册封了一位钦差大臣巡行各地,可此后却杳无音讯,怎会此时来此?命案久未侦破,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无能!
但人既已至,她此刻无论做什么皆是徒劳,于是,顾清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确认无有不妥之后,这才匆忙出门:“快随我去迎。”
门口。
“孟州府辖下安县县令顾清,见过诸位大人!”顾清远远便瞧见六人,到了近前赶忙躬身行礼,并将钦差印鉴举过头顶递回去。
林姝听见这名字,总觉耳熟,一时想不起来便没多管,声音淡淡的:
“顾大人不必多礼,本官途经安县,恰遇上一桩杀人案,事关人命,不容小觑,进衙内再谈吧。”
“诸位大人随下官来。”顾清直起身子,敛着眉,微微侧身领先半个身位,亲自为林姝等人引路,行进间进退得宜。
待到了堂内,林姝居于主位,纪莞几人纷纷站于其后,顾清似乎有些紧张,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首。
林姝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顾清身上:
“顾大人请坐,不必拘束。”
“是。”顾清应声落座。
林姝这时才再次开口:“本官此次来主要是为了方才所说的那桩杀人案件,说起来,此案与顾大人还有些渊源。”
“什么?与下官有关?”顾清闻言猛的抬头,身子也不自觉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懂林姝的意思。
待看清林姝的脸时,脸‘唰’的一下更白了!两个字喃喃吐出:“林……姝!”
纪莞闻声,用胳膊拐了拐林姝,低声道:“嘿!她认识你啊。”
林姝:“……”。要你说!
同时,林姝也在脑海中仔细搜寻‘顾清’此人,待想起来时,她不由朝站在后面装鹌鹑的怀木暼了一眼,随后转头看向顾清,眼神锐利且不善。
怀木!怀牧!呵!有人惦记自己的夫郎,林姝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坦呢。
于是,她也没给顾清好脸色,指着怀木,语气都冷了许多:“顾大人,此人你可认识?”
顾清还沉浸在‘钦差是林姝’的冲击中,骤然听到她的问话,视线也顺着林姝所指看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声音缱绻的脱口而出:“牧儿。”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黑着脸的林姝一人知道她喊的不是怀木,而是苏牧。
怀木听到顾清如此深情的喊自己,遂掐了一把大腿,泪眼迷蒙的迎了上去,依着顾清手臂哭诉:
“清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怀木?”顾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怀木推远一些,颇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林姝,见到对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姝不耐再看二人如何温存,遂一拍惊堂木,冷声道:
“顾大人,案堂之上还望注意分寸。”
说罢,她看向强行依偎在顾清怀里的怀木,道:“堂下怀木,顾清可是你那未婚妻主?”
“回……回大人,正是。”见林姝问话,怀木战战兢兢的跪下点头。
“好。青沿巷失火以及被追杀一事,你需如实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严惩不贷!”林姝惊堂木一拍,面色凝重地说道。
怀木将之前对林姝她们所说之话,又复述了一遍。
顾清双目微凝,她也并非愚笨之人,即便昨夜被苏靖蒙混过关,但此刻细想,他似乎并未否认是自己所为。
“传苏靖。”林姝依律传唤。
待苏靖被带到,他一见到怀木,便如见了鬼魅一般,虽迅速恢复镇定,然毕竟年轻,一些细微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妻主,今日这是何意?”苏靖立于堂中,双手已被汗水湿透,朝着不远处的顾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顾清心乱如麻,根本无暇顾及他。
恰在此时,沈凛与叶风也回来了,似乎还带了什么人。
林姝见状,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堂下苏靖,怀木状告你指使他人纵火杀人,未遂后,又追杀,致两死一伤,你可认罪?”
苏靖此时才抬头望见林姝,惊愕之余,急忙申辩:“我不认!此事与我毫无关系,此人乃是我妻主的外侍,我怀疑他是贼喊捉贼,妄图诬陷于我。”
两日已过,那两人想必早已离开孟州府了,没有证据,即便真是自己所为,也难以定罪。
故而,此刻他心中最为惊讶的,便是端坐于高堂之上的林姝,观其模样,她如今的官职,竟然比顾清还要高!
林姝既已至此,那苏牧是否也来了呢?
“带证人。”林姝看向沈凛,沉声道。
不多时,清晨在青沿巷碰到的那个名叫卢俊的男子,便被带了上来,一同被带来的,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眼下发青的女子。
苏靖看到那两个女子,心中总是不安,买凶是阿聪去办的,故而她并未见过二人,但那两人应该南下跑路了才对啊。
卢俊见到林姝,眼睛一亮,随后规规矩矩的跪下,指着那两个女子,指控:“大人,这两人便是那纵火之人,奴家呀,亲眼所见。”
那两个女子本就是赌红了眼,才铤而走险,被抓之后就一直担惊受怕,这时见被指控也想不到辩解,直接将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一个自称是县令正夫身边的小厮,拿了五十两找到这两人,让她们放火烧了那暗娼巷的怀木,两人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
谁知,纵火那晚,怀木正与一女子床榻缠绵,二人都还没尝过男人,一时犯了色心,所以才会将人放跑了,最后不得不拿了怀木家里的砍刀追了上去……
事情清楚,林姝朝不断磕头求饶的二人看了过去,这两人是赌徒,赌徒怀里怎么可能揣得住钱,于是林姝便让沈凛她们到出安县必经之路的两家赌坊寻人,竟真将人寻到了。
也幸亏苏靖还年轻,没有那种赶尽杀绝的想法,否则,这案子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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