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雅静堂。
黄翎、何玥春与何玥秋母女三人,听闻苏云亦回山庄后,从午后便一直聚在大堂,等着苏云亦主动前来。
毕竟,之前苏云亦每日回山庄,只要时辰不算太晚,总会到雅静堂跟黄翎问安。
但今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仍不见苏云亦前来。
知道他刚回山庄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但也知他从不会缺失礼教,怎么样都会先抽空来雅静堂走一趟的。
如今不见人影,几人心思各异。
黄翎做贼心虚,心下忐忑。
黄婆子被抓有段日子了,那老婆子是什么货色,她比谁都清楚。
可为何曾镇将并未派人前来逮她?
难道黄婆子并未将她抖出来?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但又存着一丝侥幸。
何玥春不明真相,以为母亲单纯是因失去冬儿悲伤过度,才整日以泪洗面、神色恍惚。
她也不由跟着担忧、难过,整个人因此瘦了一大圈,眼眶都略微凹了下去,面目十分憔悴。
自出事后,她半分打理山庄的精神头都没有,幸而有曾末帮忙,才不至于让山庄诸事乱套。
三人中,唯有何玥秋依旧和从前一样,神色淡漠,眼色清冷。
但今日,她的美眸中,难得地透出几分兴奋。
她何其聪慧,知晓自己行凶之事早被曾末查证,却并未遭到审问或是逮捕,那便是镇将大人有心袒护。
且今日表哥回山庄已有半日,仍不见官兵前来,心中又笃定表哥也保了自己。
这样一想,心中自然有些快意。
表哥终究是向着她的。
加之叶苑苨已不在山庄,她心中隐约有了些不安分的期待。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大堂里点起烛火。
三人坐在茶桌前,桌上摆着茶水和瓜果点心,身后有两个丫鬟伺候着。
黄翎手中攥着帕子,跟何玥春反复说着冬儿生前种种,不时抹一把泛泪的眼。
何玥春小心地附和着,心中暗暗叹气。
何玥秋悠然地嗑着瓜子。
何玥春看了一眼天色,道:“娘,秋妹,这样晚了,怕是云亦不会过来了,咱们还是早些用了晚膳,回屋歇息吧。”
黄翎看一眼堂外,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何玥春正要遣姿姿去备晚膳,这时却隐闯了进来。
却隐一身黑色劲装,神情肃穆,一手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浑身笼着一股寒气。
这副模样,让堂内几人一时都有些愣怔,隐隐觉出不妙。
一进来,却隐朝何玥春一拱手,便道:
“大小姐,公子命属下即刻送何夫人、五小姐前往边城。”
言罢,不等三位主子有所反应,抬起右手轻轻一挥,从堂外夜色中闪进两个黑衣蒙面的暗卫。
两个暗卫不由分说,各自单手驾起一位主子,便往堂外拖去。
黄翎腿都软了,做贼心虚,看来外甥定然已知晓自己所干的“好事”。
何玥秋反应过来后,不停挣扎,“我不走,我要见表哥!”
眼见母亲和妹妹被拖走,何玥春忙上前来问却隐,“却护卫,这是为何呀?”
却隐敛下眉目,为难地道:“大小姐还是去问公子吧,却隐只负责按吩咐行事。”
说完,却隐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何玥春一时着急,瘦弱的身体支撑不住,竟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幸而姿姿在她身后,忙伸手扶住。
夜色影影绰绰,黄翎和何玥秋一路跌跌撞撞,被强行架到前院,扔进早已备好的马车。
黄翎眼神空洞,面如死灰,瘫倒在马车的软榻上,半句话说不出。
她满心懊悔,只怪自己作孽,丢了外甥这样好的靠山。
何玥秋却像发了疯的困兽,不停往马车外横冲直撞,跟那身形高大的暗卫较着劲。
清脆细腻的嗓子嘶吼着:“我要见表哥!让我见表哥!”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带着几分疯狂与执拗。
却隐见她不肯罢休,眉头一皱,吩咐那小心与她推搡的暗卫道:“将她绑起来吧。”
站在马车边的何玥秋闻言,迅疾从头上抽出一支簪子,对准自己白皙的脖颈,威胁道:“谁敢!”
那暗卫被唬住,霎时住手,往后退了一步。
却隐神色淡淡地瞥她一眼:
“公子不会再见你。公子交代,若再让他看见你,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若是自己想寻死,便由你!我们若是敢阻拦半分,便叫我们同你一起去死!”
何玥秋闻言,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不可能……表哥怎会让我去死……”
须臾,她眼中蓄起泪水,凄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满是绝望与悲凉,“好,好!”
随即,泪水滑过脸颊,眼神陡然变得狠厉,“死便死!”
言罢,紧握簪子!正要刺入自己的脖颈,“砰”地一声,头上挨了一记重拳。
猝不及防地,何玥秋的脑袋猛地偏向一侧,身子往旁边一个踉跄,只觉一阵眩晕,整个人握着簪子一下摔到地上。
“你个孽障,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害死你小妹还不够?!”黄翎立在马车头上,居高临下地训斥。
刚刚眼见三女儿要自尽,她于慌乱中猛地冲出马车,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何玥秋头上。
何玥秋坐在地上,捂着头,恍恍惚惚,转身往上看去,不解地道:“娘?”
她不明白娘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一向温和柔顺的娘,为何突然变得这样狠厉。
黄翎跳下马车,双脚刚一着地,转身探手抓过挂在马车侧壁上的马鞭。
携着满心愤怒,咬牙恨道:“想死吗?为娘今日便成全你个孽障!”
话音未落,手中马鞭狠狠往何玥秋身上抽去。
何玥秋满脸惊愕,被抽了几鞭子,终究忍不住,凄厉地惨叫起来——一向养尊处优的她,哪里吃过这种痛!
抽了十几鞭,黄翎才气喘吁吁地丢掉马鞭,命三女儿道:“上车!”
到底是力气小了些,被抽了鞭子的何玥秋,衣衫完整,身上也并未渗出血。
但她却疼得只觉浑身起了火。
她揉搓着身上各处,缓缓起身,仍未从震惊中回神,眼眸却瞬间滑出一串串委屈与不甘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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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苑苨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一块石壁在眼底缓缓聚焦,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