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自与贺汐汐成婚,他便已痛下决心放弃叶苑苨。
只不过,他仍想确认她的生死与安危,这才派人四处寻她。
昨日见她还活着,就完好无损地靠在他怀中,他内心亦惊喜、激动、思念……
那一刻,理智摇摇欲坠,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不顾一切拥她入怀。
经一夜调整,他才心绪渐平。
往后,除了暗中护她安危,他不会再走近她。
他深知,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里,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绝不能让贺家或是康逍墨,从自己的言行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他还在意叶苑苨的痕迹。
因为这在意,极可能令叶苑苨再次陷入险境,也令他陷入被人拿捏的被动境地。
为了自己多年来的精心布局,也为了叶苑苨的安危,他必须放弃她。
就像曾经对敏妲一样,他确信自己可以从这炽热的感情中抽身。
他转过身来,神色平静,一脸淡然地道:
“暗中派人护着叶小姐的安危便好。她的事,往后不必再事事与我禀报。”
话落,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到茶桌前坐下。
抬手,修长的手指握住茶壶,稳稳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热气氤氲升腾,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苦涩在舌尖蔓延,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却隐闻言,犹豫一番,重重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世子那边如何了?”苏云亦抬眸问。
“公子放心,世子那边进展顺利,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靖乡卫’的名号越来越响,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盛赞。”却隐低声回禀道。
苏云亦微微颔首,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满意。
在他的筹谋之中,康安平若想日后光明正大地重现朝堂,赢得百官支持,积累声望是必经之路。
而积累声望,光靠空口造势远远不够,还得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
当下官府应对匪患不力,匪徒肆虐,百姓苦不堪言。
苏云亦便想,帮百姓剿匪,既能解决民生疾苦,又能树立威望,正是一举两得的实事。
于是,他让康安平隐姓埋名,继续借山贼头子高成之势,在民间暗中扩充手下军队。
且将军队改名“靖乡卫”,寓意保卫家乡、维护地方安宁。
然后,在会江一带,领着靖乡卫,积极配合官府维持秩序,清剿匪患。
靖乡卫战术精妙、行动果敢,接连收复了不少被匪患侵扰的乡镇。
且每到一处,靖乡卫便开仓放粮,救济贫困百姓;组织人手修缮破损房屋,让百姓得以安居;还为流民妥善安置,帮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
靖乡卫的善举,在民间口口相传,百姓们奔走相告,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街头巷尾,人们都在传颂靖乡卫的功绩,称赞他们是带来希望的救星。
不少百姓心怀感激,自发为靖乡卫设立长生牌位,日夜焚香祈福,以表心中敬意。
如此,靖乡卫的名声越来越响,加入者众。
而靖乡卫始终与地方官府“竭力合作”,并未出现逾矩之举,极尽谦卑之态。
久而久之,地方官府也越来越离不开靖乡卫。
苏云亦了解了一番情况,脸上浮现欣慰之色。
他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身后,一边踱步一边对却隐道:
“甚好,继续与世子暗中联络,不可有丝毫懈怠。”
停下脚步,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他盯着却隐强调:
“此为关键时期,出不得半点纰漏。但凡有任何消息,无论大小,务必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语毕,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却隐的肩,语气缓和了些许,“先退下吧。”
却隐点头,拱了拱手,却仍站在原地,手抓着腰间佩剑,脸色颇有几分纠结。
苏云亦回到茶桌前坐下,见却隐还杵在原地,轻声问:“还有何事?”
却隐内心挣扎一番,终是横下心,声音带着几分不忍,缓缓开口:“公子,叶小姐母亲,昨晚自缢了!”
苏云亦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凝滞,拿茶盖的手微微一抖,半晌才勉强“嗯”了一声。
却隐见公子并未生气,便接着道:“公子,叶家在洪县的日子实在艰难。”
“贺家在背后使坏,街上那些铺子没一个敢卖东西给叶家。”
说到此处,却隐不禁握紧了拳头,满脸愤懑,
“今日一早叶家下人去买棺材,竟跑遍全城都买不到一口,这贺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便听公子沉声呵道:“住口!”
却隐回过神,脑袋“嗡”地一声,立马低头噤声。
是他逾矩了,不管怎样,贺家如今是公子的亲家,连公子平日对贺家,都一向是笑脸相迎!
他方才却如此口无遮拦,若是成了习惯,暴露了心底隐秘,定会坏公子大计。
这般想着,他一撩衣摆,急忙单膝下跪,磕下一个头,抬头来拱手道:
“公子,属下知错了!是属下糊涂,属下这就回闻影营自行领罚!”
苏云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乱糟糟的心绪,沉声道:
“免罚!日后言行务必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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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叶宅之内,四下一片死寂,唯有树枝上不时传来的鸟鸣,打破着这份压抑。
“砰砰砰……”
突然,一阵急促又粗暴的敲门声骤然响起,连门板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彼时,叶苑苨神色哀恸,正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与柳雨、英英一道,在正厅为已然逝去的母亲沐浴。
她小心擦拭着母亲的身躯,一丝不苟地梳理着母亲的头发,每一下都轻柔又缓慢。
泪水不时滑落,像永远掉不完似的。
前院传来敲门声时,三人都面带疑惑。
难道是柳风回来了?应该没这么快吧。
柳风才出门不久,他是去解决阴阳先生、棺材和寿衣的事了。
为此,叶苑苨很是担忧,人人不愿卖给她家的东西,柳风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是事情办不成,被人给撵回来了?
正担忧地想着,晨阳的声音从卧房外传来,“小姐!”
语气还算克制,但仍掩饰不住惊慌与无助。
叶苑苨快速收拾一番,推开房门出来时,见晨阳、万才和全升正聚在一处。
三人都神色不安、又出奇愤怒地盯着前院大门。
叶苑苨顺着几人盯着的方向望去,不由一惊,也怒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