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末只知苏云亦与贺家的深仇大恨,对他背后与世子的谋划、与康逍墨暗中对弈之事,并不十分清楚。
更不知这改判是康逍墨的手笔。
他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急切地道:
“叶夫子已到南荒岭一月,怎还能中途被改充军?此事实在蹊跷!”
“那叶丫头,还整日往我这跑,求我给她迁户籍,要去南荒岭陪她父亲!”
“这流放,咱们还能暗中护着,这充军,偏充去那战事之地,一去便上战场,还如何护?”
“且说叶夫子那文弱之躯,如何使得刀剑……”
一直站在一旁的却隐,见公子眉头紧锁,不由提议道:
“公子,是否需属下前往探听押解的路线和行程?”
“或许,可在半道布防,将叶夫子救下?”
苏云亦眼中闪着寒光,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必。”
康逍墨既能想到此计,背后定做了万全防备,怎可能让他轻易劫人?
再有,他若去劫人,不正落入康逍墨的圈套,知晓他依旧对叶家有情?
如此,只会让叶家陷入更深的险境。
是他小瞧了康逍墨,看来那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八皇子与皇贵妃的联手,亦无法全然掌控局势。
康逍墨背后所隐匿的错综复杂的朝廷势力,绝对不可轻视。
而自己于朝堂的布局,孱弱到难以与任何一方相抗衡。
他的谋划须得再快些才行。
他按压下心头惊忧,抬头却对曾末道:
“曾兄,明早还请务必来山庄提亲。”
曾末僵住脚步,这还说着叶家的事呢,怎么突然又叫他上门去提亲?
苏云亦半威胁半认真地道:
“我知你并非不想成亲,只是一直未觅到合适良缘,想来我大表姐你看得上。”
“若你明早不来,可别怪我将大表姐嫁与他人。”
苏云亦说罢,抬脚出了门,却隐即刻跟了出去。
曾末张着嘴,半晌未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先头疼叶家的事,还是自己的事。
这苏云亦,倒将他看得透彻。
他自死了前妻,心灰意冷多年,回头再想续弦时,年岁已大。
加之那时的他,穷困潦倒,无貌无财,谁人看得上?
这两年到柳镇坐稳了镇将之位,政绩显赫,才有人上门提亲。
可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他都够格做人家父亲了,哪厚得下脸皮娶!
几日前,苏云亦上门“逼迫”他娶何玥春,他一开始很抗拒。
可冷了这几日,却对此事上了心,不知不觉心里就有点痒痒了。
何玥春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自己多有不配。
但若她寻的,只是一份安稳体贴,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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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将府与山庄隔得不远。
却隐同苏云亦一同骑马回山庄时,心中满是不解。
马蹄哒哒,走得不疾不徐,悠闲中透着焦虑不安。
落后苏云亦半步的却隐,终忍不住问:
“公子,叶家的事,您不管了?”
苏云亦眼眸微垂,面色若冰。
心中懊恼,都怪自己行事不够决绝,才没能让康逍墨彻底打消动叶苑苨的念头!
既然决定舍弃,他应与她断得干干净净才是。
念及此,他眼眸骤冷,侧头看向却隐,冷声吩咐:“将护着叶小姐的暗卫都撤掉!”
终究会有与康逍墨兵戎相见的一天,他不能再对叶苑苨恋恋不舍,令其捏住把柄!
否则,自己终将处于劣势。
却隐张了张唇,良久才挤出一个“好”字,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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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被冷落两日的贺汐汐,听闻苏云亦回了山庄,幽怨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她按捺不住内心欣喜,立刻让丫鬟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
头发绾成灵云髻,选了一套淡雅的珍珠头面,衬得肌肤雪白,粉面桃腮。
穿了一件碧绿色长裙,水芙色腰带勾勒纤腰。
行走间,裙摆如行云流水般轻轻摆动。
柔美飘逸,明艳动人。
她亲自端着早已备好的一盅红枣桂圆汤,领着丫鬟念枝,来到前院礼贤堂外。
堂外几株桂花开得正繁,馥郁的香气盈满了小院。
贺汐汐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平复了一下略显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转头对念枝微微点头示意。
念枝会意,上前几步,朝着守在门外的知木道:
“烦请知木大哥跟公子通传一声,少夫人来了。”
知木闻言,微微愣了愣,忍不住打量贺汐汐一眼。
这少夫人,哪次来不是直接闯进书房?
如今竟这般客气,要自己先去通传,实在是稀奇!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抬手敲门,进了书房。
过了许久,他才从书房缓缓走出。
对候在一旁,手端得都有些酸软的贺汐汐,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公子请您进去。”
贺汐汐莲步轻移踏入书房。
她一踏入,知木便轻轻合上了房门。
苏云亦端坐在书案后,周遭静谧。
案头茶香袅袅,他正神色平静地看书。
贺汐汐款步走近,边走,边打量着苏云亦的神色。
待走到茶桌旁,她轻轻将手中托盘放下,动作优雅而小心。
随后从托盘中端出红枣桂圆汤,双手捧着递到苏云亦跟前。
声音轻柔婉转:“夫君,这是妾身亲自为你熬的。”
“这汤益气补血、养身健脾,春日喝最合适不过。”
苏云亦手持书卷,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上。
只轻轻 “嗯” 了一声,算是回应。
贺汐汐心下委屈,却仍笑着讨好:
“夫君,你快尝尝,看看妾身的厨艺如何?”
说话间,眼中满是期待。
“放着吧。”苏云亦音色平淡,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抬眼看她。
贺汐汐心底泛起一丝失落。
她依言将汤盅放到他跟前的茶桌上。
“夫君,难不成你要一直生妾身的气?”
贺汐汐立在苏云亦对面,带着不满与委屈,声音娇柔地道,
“妾身都已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能原谅妾身这一回吗?”
说着,伸出葱白般的纤指,轻轻擦拭着眼角,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