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嫁给周大人时,对方还只是个穷书生。
李氏是他老师的长女,所以两人也算是携手多年患难与共的夫妻了。
所以别看他二人成婚也有二十余年了,但是两子一女均为李氏所出。
也就是前几年,李氏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济,怕照顾不好周大人,才又纳了一房妾室。
周家的长子周长河刚满二十,去年秋闱榜上有名,但是会试落榜,只等着三年后再次进京赶考了。
听说定了山东省守巡道员王家的小女儿,明年秋天就过门。
女儿周北星也已经十七岁了,正在相看人家呢。
小儿子周千里,比姐姐小了五岁,虽是家里最小最得宠的,但是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周家大少爷因为要去学里读书,所以沈氏也只见过一两面,平时倒是见周北星和周千里更多些。
到了周府,李氏亲自到二门处迎接,以显示对客人的重视。
李氏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面容随和,见人带笑,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
虽说自家老爷是从二品的巡抚,别说济南府了,整个山东省也没有比他官大的,但是李氏却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子。
见客人们进来,她满脸是笑地迎道:“听我们老爷说济南府里来了贵客,我说那我可一定要见识见识呢。
这位就是林夫人吧?
这位是府上的小姐?
哎呦,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对,这哪里是母女,分明就是一对儿姐妹花啊!”
王熙凤自诩是个能说会道的,没想到这李氏的嘴皮子比她还利索,才一见面,就说了这么一长串儿让人听着舒服的话。
王熙凤笑道:“让周夫人见笑了,哪有夫人说得那么好啊。”
李氏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黛玉,真诚赞道:“要我说林夫人就别过谦了。
我跟着我们老爷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名门贵女。
你家姐儿说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
王熙凤虽然心中乐开花,但还是拉着李氏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夫人再莫说了,不然她小小的人儿该骄傲了。”
这时李氏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抿嘴一笑,“林夫人好,我要是能长妹妹这副模样,我也骄傲。”
李氏笑着嗔道:“不懂规矩,哪里就轮到你说话了。”
这才又给王熙凤介绍道:“这是小女北星。”
周北星又依次给王、沈两人行了礼。
黛玉这时才上前给李氏和周北星行了礼。
北星拉过黛玉的手,“这个妹妹我真是一看就喜欢。
咱们进屋说话去。”
黛玉对这个说话爽朗利落的大姐姐也很有好感,抿嘴一笑,“这个姐姐,我也是一看就喜欢的。”
一行人笑着往花厅里走去。
李氏不仅备好了热茶,还有各色点心和新鲜水果,大人孩子都吃得不亦乐乎。
王熙凤和沈氏又都是健谈的,几个人一会就说的十分热闹了。
聊着聊着,王熙凤才得知这个李氏居然和在扬州时陆通判的夫人李氏是堂姐妹。
王熙凤惊喜道:“难怪我刚见到周夫人时,就觉得十分亲切,原来竟是故人之姐。”
李氏也笑道:“那还叫什么周夫人啊,我既年长你们几岁,还是担得起你们叫一声姐姐的。”
王熙凤和沈氏对看一眼,均笑道:“李姐姐!”
“哎!”李氏笑道,“一下子又多了两个好妹妹。”
几人正说笑着,丫鬟来报,说是小少爷回来了。
李氏笑道:“我和他说了今天家中有客人来,让他也回来见一见,特意和先生告了半日假呢。”
王熙凤知道周家这位小少爷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倒也没有什么要设防的。
“来的时候就听说姐姐家的三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
刚才见了姐儿,果然是个好的,这个哥儿想必也是顶好的。”
说话间,周千里已经迈着步子进来了。
陆家的夫人和两个孩子以前来过家里,是他熟悉的。
母亲身旁那位神采飞扬的夫人,想必就是母亲说今天要来家中做客的林夫人了。
他又看见姐姐身边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姑娘,满心惊喜。
这不就是那日在船上看见和陆家哥儿在一起钓鱼的姑娘嘛,真想不到居然能在自己家里看见她。
周千里连忙敛了敛心神,恭恭敬敬地给母亲和两位夫人行了礼。
李氏指着他介绍道:“这就是我那顽劣的幺儿,千里。”
然后笑着看向黛玉那边,黛玉此时也早已站了起来,“千里,这是林夫人的千金,小你几岁。
林大人这次来济南公干,带她们母女一起来济南转转。”
周千里调整出自己最好的仪态来,对着黛玉一揖,“林姑娘好。”
黛玉颔首一福,“周二少爷好。”
王熙凤看着仪表堂堂的周千里赞道:“姐姐果然是会养育孩子的。
我家的三个哥儿长大了若能像二少爷这般丰神俊朗我可就太欣慰了。”
周千里不仅书读得好,骑射功夫在他这个年纪也是很不错的,所以李氏确实也很以这个儿子为荣。
又因为他是幺儿,所以更加偏疼他一些。
如今听到王熙凤赞他,满眼宠溺地笑道:“妹妹过奖了,他还小呢,谁知道将来会如何。”
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自谦的话,有一个做到巡抚的父亲,只要儿子肯努力,将来的前途都差不了。
因为几个大人在一起喝茶聊天,所以周北星就带着几个小的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吃点心和水果。
于是见过面后,千里自然而然也就坐到姐姐那一桌去了。
虽然和黛玉之间还隔着姐姐,但是千里生怕她会听到自己如鼓一般的心跳声。
这里坐着大大小小五个孩子,虽然年龄上有差距,但是说说笑笑的不一会也就熟了。
千里一会和姐姐说几句,一会和宁哥儿说几句,一会又逗逗平姐儿,见差不多了,才敢和黛玉说句话。
每次黛玉都大大方方地回他,虽只是简单的家常话,但是听在千里耳朵里都觉得回味无穷。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知道了黛玉比自己小三岁,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平日里会跟着女先生读书、作画、学女红,家里还有专门教她规矩的嬷嬷。
黛玉的声音甜美清冽,配上她的一颦一笑,让千里觉得就像幅画儿似的,怎么也看不够,听不够。
如果说上次在船上的惊鸿一瞥,只是让他对黛玉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那这次的初见,则让他对这个姑娘上了心。
此时他还不太明白这种紧张又甜蜜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想要了解林姑娘多一点,再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