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钏儿一把撩开床帐,盯着袭人问道:“你肚子有孩子的事儿你到底知不知道?”
袭人此时又疼又怕又恼,几乎已经快昏过去了。
突然听见玉钏儿这样的质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捂着肚子呻吟。
玉钏儿看了她两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样子,她自己是知道的,甚至很可能是故意为之。
不然连着几个月没有行经,怎么也会找大夫来看看吧。
玉钏儿又联想到端阳节的时候宝钗说袭人丰润了些,原来竟是因为有孕的缘故。
宝玉这时也凑了过来,“袭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了孩子?”
不待袭人回答,玉钏儿先开口道:“她定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玉钏儿这话一出,宝玉先红了脸。
他也不知道玉钏儿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这袭人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他的啊。
宝玉才刚要开口,玉钏儿又拉了他一把,并对他使了个眼色。
“总听说这园子里看守不严,有外男进进出出,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不仅仅是有外男,而且还和园子里的丫鬟做下这等子腌臜事。
看来是要告诉太太们好好查查了。”
宝玉不解地看着玉钏儿,而袭人听见她这番话,已经气得晕了过去。
这时玉钏儿才拉着宝玉说道:“二爷,如果你要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你觉得老爷会怎么做?”
父亲会怎么做?
宝玉想了一下,不由地打了个颤,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
明明玉钏儿才是母亲给的名正言顺的通房,结果自己却和袭人搞出一个孩子,这事儿说出去着实有辱门风。
宝玉再不通俗务也知道这事儿是很丢人的。
但是如果让人误会了袭人,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看见宝玉左右为难的样子,玉钏儿说道:“反正这个孩子也保不住了,正好让大夫给去个干净。
太太那里定是也瞒不住的,刚才大夫诊脉的时候秋雨就在门外,想必这会子都已经告诉太太了。
咱们和太太咬定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袭人自是也拿出不证据来。
最后要如何处置,就让太太做决定吧。”
宝玉愣住,这事儿如果交给母亲去处理,想必袭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是袭人有孕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刚才在场的人太多。
且不说秋雨还在,就是满院子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估计也都知道了,这哪里还能遮得住呢。
但若实话实说,自己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有多惨。
宝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按照玉钏儿说的那样,把责任都推到袭人身上……
他眉头紧蹙,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袭人。
玉钏儿看出了宝玉的为难,她继续劝道:“二爷,我就问你,如果不是袭人自己拿的主意,她又如何会怀上二爷的孩子呢?”
宝玉恍若当头棒喝,是啊,他和袭人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什么之前几年都没有事,反而在玉钏儿进门后袭人就怀孕了呢?
玉钏儿又说道:“想必二爷也是知道的,女人每个月都要行经。
若是一个月未来,肯定是身上有了什么毛病。
袭人这几个月都未行经,她怎么会不请大夫来给瞧瞧呢?
她又是在掩饰什么?”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是让袭人给算计了。
她当初对玉钏儿做通房是有意见的,但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袭人劝服了。
没想到袭人居然想了这样的法子来算计他,这是要母凭子贵吗?
她是觉得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姨娘这个位置就稳坐了?
宝玉再傻,也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他心里对袭人的那点子不忍,立刻就没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玉钏儿听宝玉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也松了一口气。
她再看向袭人时,唇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冷笑。
袭人啊袭人,你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她突然滑胎,保不齐真让她把这孩子给生下来了呢。
没过多久,王氏果然过来了。
她在听秋雨说袭人居然是有了身孕后也大吃一惊。
她咬牙骂道:“这个贱蹄子,在我面前说的千般万般好,没想到居然背地里勾引我宝玉作出这等子事儿来!”
她边骂边匆匆赶往了怡红院。
没想到刚到怡红院,出来迎接她的人是玉钏儿。
玉钏儿将她带到宝玉的房里,把刚才同宝玉的那番说辞与王氏又说了一遍。
王氏蹙眉道:“这孩子不是宝玉的?”
玉钏儿抿嘴一笑,“太太说不是就不是。”
王氏立刻明白了玉钏儿的意思。
如果真的让宝玉把这件事认下,那对宝玉的名声影响可太大了。
先不说别的,二老爷估计第一个饶不了他。
只要他们都咬死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那么就只有袭人一个需要受到惩戒。
王氏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园子平日里的看守确实漏洞百出。
我就听说过有些守门的婆子后半夜去吃酒赌钱,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出入。
倒是该好好把这些下人整治整治了。”
“正是如此呢,太太。”玉钏儿说道。
王氏又抬头打量了一眼玉钏儿。
果然是个机灵的,当初把她给了宝玉真是没错。
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儿,让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既然主意已定,王氏的心立刻就安定下来了。
她让玉钏儿在怡红院里把风声放出去,就说袭人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有了孩子,让大家最好把嘴都闭紧了,不然一律按照知情不报处理。
而王氏,则大张旗鼓地去找了方氏,说她治家不严,大观园里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方氏听后又气又疑,大观园里的老嬷嬷们确实鱼龙混杂。
有那尽职尽责的,也有那浑水摸鱼的,更有甚者,爱喝个小酒玩两把骰子。
但是这么久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这府里的下人们同枝连契,有时候动一个能牵起一大串子。
所以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方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方氏还是懂的。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观园这个姑娘们住的地方,能发生丫鬟怀孕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