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兵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点印象里,好像看见了一个老婆婆,端着碗,直勾勾的看着他从眼前飞过的,之后他就再也记不清楚了。
农历1984年10月6日,北方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看过万年历就知道,阳历是11月28日。
“兵哥,是不是要完犊子了?”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体型犹如站立起来的棕熊一样的大小伙子,名叫王大胖,也是真胖。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大胖为人实实在在,就是脾气不怎么好,两句话不对就喜欢动手打人,但是特别听陈兵的话,因为他觉得陈兵聪明。此时正在抓着陈兵的手,哭咧咧的问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其实也不算医生,他就是一个村里的赤脚医生,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正规大夫一样,穿身白大褂,带着听诊器,忽悠忽悠村里的老百姓还行,真要是懂点医术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他啥也不是。
“怎么说呢!病人的情况很严重,需要病人家属签个字,这样我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大夫推了一下没有镜片的眼镜框,认真的说道。
“我去你妈的,他就是特么掉冰窟窿里了,我给他捞出来了,冻没冻死你特么直接告诉我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信不信,再胡咧咧,我把你这小诊所砸了?”王大胖气呼呼的看着半吊子医生。
“你看,你看,你属驴的?咋说急眼就急眼呢!”大夫看着熊一样的大胖也害怕,这是村里出了名的大虎犊子,基本没人敢惹他。
“你再跟我磨叽一句?”大胖撸起袖子,横眉立眼的就要动手。
“大胖,大胖,我不墨迹了还不行么?我这就给他看看。”大夫无奈,他本想把病情尽量说的严重一些,到时候好多要点钱,没想到这个王大胖不按套路出牌,给他整不会了。
说完,大夫立马拿出他那包了浆的听诊器开始操作起来。
王大胖根本不懂这些,只能站着干着急。
大概十分钟。
“呼!”大夫深呼一口气,整的好像挺累一样。
“咋样?”王大胖急忙问道。
“准备后事吧!这人已经僵死过去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大夫看着膀大腰圆的王大胖怯生生的看着王大胖。
“你他妈放屁,最多他妈是个发烧感冒的,你居然敢咒我兵哥死,我特么不打死你个鳖犊子。”说着王大胖左手就抓起大夫的衣服领子,右手一拳头就闷了过去。
“啊!杀人啦!救命啊!”大夫哪里是王大胖的对手,本身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选手,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被王大胖拳头和巴掌打的哭爹喊娘的。
“胖儿!我好冷。”
正打的起劲儿的王大胖立马停手,把被打成猪脑袋一样的大夫使劲一推,扔在一边,赶紧去看陈兵,因为刚才说话的就是陈兵。
“兵哥,你咋样了?”王大胖长这么大,就陈兵一个好朋友,其他一般大的孩子基本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儿,所以他非常害怕陈兵有个好歹。
“我好冷。”此时的陈兵迷迷糊糊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看样子就是冻的。
王大胖二话不说,抱起陈兵就往里屋走。
大夫的诊所里面有一间屋子和一间厨房,平时大夫就住在这里,村子本来就不大,有病基本都来这里,以前王大胖瘦个伤什么的也都来这里包扎一下,所以王大胖对这里很熟。
“哎…!里面不能进去。”大夫一看王大胖居然问都没问直接就要进他睡觉的房间,一下子就毛了。
他刚伸手抓到王大胖胳膊,就被王大胖一脚踹飞出去。
“再特么哔哔我要你命。”说完,王大胖就直接抱着陈兵进了大夫的卧室。
“我草,你咋也在这?”王大胖脑袋嗡的一下,里屋的炕上居然坐着个妇女,而且只穿着线衣和线裤。(在南方应该叫秋衣秋裤)。
“啊…!这,我…!”妇女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赶紧把炕头儿让出来,一天啥也不干,你还睡个炕头儿。”王大胖一直看不上这个妇女,因为她就是陈兵的亲妈。在陈兵两岁的时候,陈兵父亲因为抓到陈兵母亲和别人家老爷们儿搞破鞋,两人大打出手,因为对方是村里出了名的赖子,陈兵父亲一直看不上他,所以一气之下把人打死了。八十年代,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把人打死了就要偿命的,除非你能跑掉。陈兵的父亲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主动自首,法院在了解案情之后,还是很人道的判了个无期。后来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无期改为二十五年,再后来又因为在里面立了功,又减了五年刑期,陈兵今年十九,也就是说他父亲再有三年就能出来了。
“小兵怎么了?他怎么冻成这样?”妇女一看是自己儿子,连忙上前要去帮忙。
“起开!离他远点,别熏着我兵哥。”王大胖是一点好脸都没有,也一点脸面也不给陈兵的母亲。
“大胖,我好歹也是小兵的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妇女顿时就急了,看着儿子冻成那样,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大胖没有再搭理妇女,把陈兵的上衣和裤子都脱了下去。把陈兵抱起放在了炕头,那是炕上最热乎的地方。然后也没管大夫愿意不愿意,打开炕上的柜子就把被子拿出来盖在陈兵身上。
由于是冬天,家家户户的屋里烧的都特别热乎,过了半个小时,陈兵不再哆嗦了,脸上也不再是紫红色了。
“看个屁呢?给我哥量量体温,不特么好好给人看病,天天就寻思裤兜子里那点逼事儿。”王大胖虽是骂这个大夫,可他眼睛没离开过陈兵的母亲。
陈兵的母亲叫王秀梅,她其实也是王大胖的亲姑姑,但是自从陈兵父亲进了监狱,王家老少都对这个女人恨到了极点,他们觉得很对不起陈兵的父亲,如果王秀梅好好过日子,本本份份的,陈兵父亲不至于杀人,还险些给人偿命。虽然王家不再搭理王秀梅,但是对陈兵是格外的好,尤其王大胖,在长辈的侵染下,他都恨不得把命给陈兵。
“大胖,我知道你看不起大姑…!”
“闭嘴吧你,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大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切。”王大胖不等王秀梅说完,一脸嫌弃的斜了她一眼。
“丢不丢人我也是你姑,血脉相连,你改变不了的。”王秀梅难得硬气一回。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姑父入狱那天起,你就和王家没关系了。”王大胖这孩子愣的要命,也轴的要命,他爸妈说啥就是啥。
“没大没小的,我弟弟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来。”王秀梅居然还来了脾气,这些年也没敢跟娘家人这么说过话,尤其是王大胖的父亲,那也是个堪比熊瞎子的体格。
“你再逼呲一句我听听?”王大胖又上来愣劲儿了,瞪着个眼睛,指着王秀梅。
“哼…!”王秀梅当场就蔫了,不敢再说一句话,也低着头不敢再看王大胖。
“我说,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后跟进来的大夫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道。
“我去你妈的。”
王大胖正在气头儿上,再怎么愣,也不能打自己的亲姑姑,于是把气都撒在大夫身上。
“咣当!” 大夫被王大胖一脚踹出去两米多远,撞在了门外就诊的药柜上。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是你让我给陈兵量体温的吗?踹我干啥?”大夫捂着老腰站了起来,唧唧歪歪的看着王大胖。他也就敢嘟囔两句,根本不敢还手的。
“先给我哥看病,你俩的事儿一会再说。”王大胖不想再跟他们俩个扯皮。
折腾半天,大夫也没有发现陈兵哪里不对劲儿,也不发烧,也不哆嗦了,看着就跟正常人一样。
“嘿…!奇了怪了,这也没啥事儿,这人咋还不醒了呢?”大夫感觉又触碰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孙大夫,麻烦您再好好检查一下,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啊…!”王秀梅说着就哭了起来。
“唉…!秀梅呀!你放心,我再好好检查一下,肯定没事儿的啊!”
孙大夫名叫孙启胜,用东北老话说,他就是个跑腿子,单身的意思。但是在东北,七八十年代,男人二十还没讨到老婆,那满村子人都会笑话他是个跑腿子。
因为角度问题,孙大夫和王秀梅是在陈兵的左边,王大胖站在陈兵的头顶处,王大胖发现陈兵的右手食指在小幅度的左右摇晃,王大胖愣是愣,可并不是傻,一下子就知道陈兵的意思了,直接就给要上前,重新给陈兵检查的孙大夫推到一边去了。
“去去去,上一边去,我哥躺一会就能好了。”说完他又看着陈兵的母亲,自己的亲姑姑。
“你啥意思?”
“我又怎么了?我要等我儿子醒了再走。”王秀梅此时也是着急陈兵,忘记自己才穿的线衣线裤。
“行,你等吧!等我哥醒了,看见你在这给他找后爹,他不把这老跑腿子皮扒了,那算他长的结实。”王大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姑姑。
“啊!我…我刚才是肚子难受,孙大夫说要给我腹部上药才脱的。”王秀梅勉强的找了个借口,寻思糊弄一下王大胖。
“你是真当我傻是不是?给你腹部上药,你把裤子脱了干啥?”他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这个姑姑留了。
王秀梅见谎话被拆穿,也不犟嘴了,套上毛衣和棉裤,穿起鞋,一句话没说就往外走了。
“哎…!秀梅,你晚上八点来,我把药熬好了,你得来趁热喝呀!”孙大夫一看情妇要走,急的不行,也找了个借口约到晚上八点。
“老鸡巴登,你是真不拿我当人了是不?她再怎么浪荡,那他妈也是我姑,没完了是吧!”王大胖二话不说,抓着孙大夫的头发就是一顿大电炮。
“啊…!别…别…别特么打了,要出人命了!”孙大夫哭爹喊娘的,没挨几下,就鼻青脸肿的哭了起来,是的,被王大胖打哭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么多年,我也没少拉帮他老陈家。”孙大夫越说哭的越伤心,这些年挣点钱都给村里不守妇道的女人花了,尤其是王秀梅。
“去你妈的。”陈兵突然从被窝里蹦了起来,跳下炕,一脚踹在孙大夫脑袋上。
王大胖看陈兵都伸手了,那打的更欢实了,这哥俩你一拳我一脚的,没一会儿功夫,孙大夫就倒在血泊中。
“哥!他是不是让咱俩打死了?”王大胖见孙大夫一动不动,有点儿害怕的问陈兵。
“草!死了更好,一会抬出去也给他扔冰窟窿里。
陈兵知道孙大夫是装的,最多就是皮外伤,这么说也就是吓唬吓唬对方。
“没…没死呢!可千万别给我扔进去。”孙大夫见这俩二愣子要给他毁尸灭迹,吓得赶紧爬了起来。
“来吧!今天咱们好好算算账,是我赔给你点医药费,还是你赔偿给我点儿精神损失费。”陈兵大咧咧的拿起炕头上放的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哥?你啥时候学会抽烟了?”王大胖吓了一跳,第一次见陈兵抽烟。
“上辈子学的。”陈兵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应该是孟婆汤的药劲儿过了吧!反正陈兵从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孙大夫其实更怕陈兵,王大胖在村里是没人敢惹,陈兵在村里是人人都怕,别看他长的清秀斯文,打起架来就跟能复活一样,不管死活的那种。
“小兵啊!那你说怎么解决?我都听你的。”孙大夫认命了,想赶紧花点钱给这俩瘟神打发走,以后也再不跟王秀梅来往了,太特么吓人了。再想想王秀梅那风韵犹存的身材,又忍不住还想吃,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