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荞子早就打了温水备着,见人进了屋连忙拿来帕子递给两人。刘天宝也没闲着,倒了几碗热水后就拿出自己昨日刚洗净的衣服出来让两人换上。
实在是三之哥和大哥衣服脏乱得不成样子。
“芳丫这是又受惊吓了?怎么魂不守舍的?”看着无精打采呆坐一旁的女儿,兴冲冲地出门却垂头丧气的回来,马荞子不禁问道。
“还好这丫头跑去西街枸黄巷找芸芸那丫头去了,倒是没遇上这糟心事,可能和芸丫头闹矛盾吧。”
侄女遭了那事儿一直不肯见人,原本活泼的姑娘也不和人说话了。刘天喜忙着护粮食,实在是一无所知,只猜测着答道。
“你这孩子!人家是村长女儿,雨停后我们这些人都要求着人家帮忙呢,你可得跟芸丫头亲近些。”
罗婆子一听,立马怒瞪孙女,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刘芳丫,张口就骂。
“没有,我没有!我去烧水!”冲着几人回了声,刘芳丫跑着出了房门。
“这死丫头,着急忙慌的干啥,别又出去给我惹事了。”罗婆子骂了两句也就没再管,这么大的人了,得懂事了。
看来那陈天风应当是有了去处,连骗都懒得骗她这傻孙女了
罗婆子敛下眼皮,心中暗自叹息。
“有个遮雨的地方就很不错了,瞧瞧那街上躺着的人啊,我看有好些人半天都没动弹呢。”陶三之目露怜悯悲戚,几个孩子在场,他也就没有说的太明显。
“别说街上,就是咱们这附近邻居,多得是被淹死饿死的。”刘回逵倒没顾忌这么多,只是不停唉声叹息。
“就是说啊,咱们都活得艰难,今日我们几个人也就堪堪抢到一篮野菜,就别操闲心了。”马荞子端来一盆水,洗着沾满泥土的野菜。
这野菜,干净的是一点泥都没有,绿油油的,脏的是整棵裹在泥里,三盆水都洗不净。
“这些野菜吃不得。”马荞子舀着水缸里的雨水洗得用心,冷不防就听得楚禾来了这么一句。
“啊?这是为何?这些可都是我从林子里拾得,烂叶子我都挑出去了,这些还很鲜嫩。”
“是啊,我也看着这些野菜没啥问题啊。”
“你们别吵,还是听听小禾是怎么说的吧,老婆子你先别洗了。”刘回逵止住老伴儿和小儿媳,将视线转向楚禾,等着楚禾解惑。
这几日的相处,他无法将楚禾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娃来看了。
“连日大雨,洪水里不知泡烂多少动物尸体和枯枝烂叶,这水太脏。野菜泡了这么些天,洗是洗不净的,煮熟了也很大可能让人腹痛腹泻,严重些的会昏厥死亡。”楚禾只浅浅解释,不说细菌,就是那浊黑的泥水也足够让人生怕。
“我的娘嘞,这么吓人!”听到还会要人命,马荞子也不可惜这篮子野菜了,吓得急忙端起盆子连水带菜一同泼了出去。
“不仅如此,若非必要尽量少碰脏水,接触了尽快用清水冲洗。家里有些艾草,待会儿大家拿上一些,记得每天都熏一遍,尤其是被水泡过的各个角落。”
既然提起了,楚禾索性一次性将注意事项说清楚,该安排的也顺便安排下去。他们现在是群居,若是一人不慎染病,那其余人也难以幸免。
“好!那就听小禾的!宁可少吃一些也别乱吃,咱们还没到穷尽时候。”刘回逵知道楚禾未言之意,水灾算是小灾,紧随的瘟病那是真的要人命。
刘家众人皆是点头,每个人都回想着自己今日有没有碰洪水,不放心之下又打了盆水仔细搓洗。
*
芳丫也没有去烧水,而是回了房间。
崔婆子正给楚禾量身量准备裁布做衣,楚禾抬头瞥了眼来人,继续展着双臂。
“还是自己做的合身,你之前买的衣服都大了许多。等过段时间奶奶再给你做双鞋子。”崔婆子用麻绳量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那麻烦奶奶了。”
“不麻烦不麻烦,给阿禾做衣服,奶奶开心。阿禾终于开始长个儿了,身上也有肉了。”
芳丫勉强笑着跟崔婆子二人打了个招呼,坐在一旁发呆。
量好尺寸,崔婆子去找刘家女人一起做针线,刘芳丫这才抹着眼泪嗫嚅开口。
“我去村长家找了天风哥,芸芸说早在几日天他们一家就离开了,说是镇上找亲戚去了。
可是我从来就没听说他家镇上还有亲戚,他们一开始不去,非待在村长家几日才……阿禾,他们是不是找那个女的去了?”
刘芳丫眼泪唰得糊满脸,哽咽地问着,心中绝望不已。
“这不明摆着的,你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天风哥找了条件好的,我也能理解,但那个女的又为何要毁我名誉?”刘芳丫用袖子胡乱擦了下眼睛,吸着鼻子,疑惑又希冀地望向楚禾。
一听这话,楚禾起身就走,知道真相还执迷不悟的人不值得浪费口舌。
将艾草分发下去,楚禾指点着陶三之熏艾,特意拿出几坛烈酒让刘天喜兄弟二人想办法均匀喷洒在房间内外。
驱疫消毒步入正轨,楚禾拿出两份去了韩家。
韩家破损的墙壁豁口用几棵小树横拦着,大门重新修复,就连矮墙上都插满了削尖儿木棍。
“阿禾快进来!”楚禾刚敲响门,吴婆子就探出条胳膊来将人拉进院子,然后迅速将门闩插好,另有两根柱子左右抵着门板。
“平安方才来了一趟,听他说这几日街上大乱,还是保险一些为好。正好还有一些用剩下的竹签子,阿禾你拿回家去连夜插好,晚上也警醒些,别睡得太死。”做好一切,吴婆子这才拉着楚禾嘱咐,两人快步走进依旧湿冷的屋子。
韩安儿挥出最后一拳,收了招式这才跑过来。
楚禾拉起韩安儿的胳膊,调整成正确姿势后转头看向吴婆子:“要不您和安儿过去将就一晚,等明日我跟崔奶奶说一声,以后晚上我就过来陪你们。”
吴婆子神情轻松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般摇头婉拒,“你家那么小的地儿也住不开,我们就不过去了。你平安叔晚上也留心着这边,倒也出不了事。就是你阿奶几个能过来可再好不过了,想过来住就随时过来,家里还有空屋呢。”
“那好,明晚我们就过来。”吴婆子不想过去,楚禾也就没再坚持。葛宅太拥挤,崔奶奶过来韩家,两个老人正好也能做伴儿。有自己和陶叔看着,有事儿也能立刻解决。
“哎!好!”吴婆子紧绷的筋弦悄然松懈,这几日虽说有平安不时巡视,但她和孙儿还是难以睡得安稳。
还是人多好啊,想起亡故的儿子儿媳,吴婆子心中心酸又凄苦。
“吴奶奶,这是些艾草和烈酒。地面快没水了,今天熏一晚上艾草,明日点起火堆烧一天,这屋子就能恢复干燥了。”止住开心到飞起的韩安儿,楚禾打断吴婆子的低落情绪。
“好,怎么做阿禾你说我听着!”吴婆子吸了下鼻子,匆匆抹了一把脸后打开袋子,打起精神准备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