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宅状况比附近好不了多少,光秃秃的竹杆被淹了大半,两间屋子尽数塌陷,仅剩的两堵墙也是坑坑洼洼。趴在上面的人见楚禾过来,想都没想直接下墙跳入水中。
楚禾躲避着水里横冲直撞的树干木椽和屋盖,艰难进入院子。
转到书房残垣后背,在竹叶的遮掩下,楚禾从空间拖出两只乌篷船。
将两只船连在一起,拿出几袋粮食放进船篷,楚禾尝试着控制方向。虽然水中杂物不停撞击船身,但行驶还算顺利。
惊魂未定的众人看见两艘船划了过来,正艳羡纠结时,冷不防瞥见了那船内坐着的人,吓得脸色惨白,立马消了心思。
不是他们胆子小,实在是狠人不敢惹。
“是船!”一直往门外翘首以盼的韩安儿最先看到行进的船只,惊喜又好奇地拉着吴婆子小声喊着。
“怎么会有船到咱们家这边来?”吴婆子想得多些,但更多的是疑惑和谨慎。
“是我。”知道可能会吓到几人,楚禾靠近韩家时就钻出船篷,高声喊道。
“阿禾?”
水位太高,船进不去门洞,楚禾将船划到墙侧,船头轻触,土墙似纸张一般溶在水里。
“阿禾?家里怎么会有船这么贵重的东西?”陶三之捂着嘴低声询问,他在阿禾家走了不知多少回,怎么就没看见,看船还是崭新的。
“前主人留下的,一直用油布盖着,护养的好。”楚禾随口一说。
“这倒是,葛老的确喜欢游湖赏景,有船不奇怪,不奇怪。”吴婆子点头,嘴里一直重复着,尔后又用力晃了晃头,用木板刨着水划了过来。
韩安儿人小手短,够不着水面,急得连忙招手。
“姐姐姐姐!”韩安儿气音喊着。
划过去,楚禾将人提起放到船上。
“有定篷可以放东西避雨,坐四五人不成问题,这船来的及时!”崔婆子爱不释手地摸着乌黑的竹篾篷子,极为淡定地说着。
韩安儿坐在船板上的草席上,头探进船篷里,好奇地打量船舱内部。
有了这两艘船,六人就不用再挤在潮湿逼仄的水房里了。陶三之眉头都舒展了几分,和陶楚杰一趟趟地将吃食衣物,大锅碗瓢,能搬的都堆在船篷里。
屋子里是不敢再待了,积水涨势肉眼可见,用不了半天,整个房间怕都要泡在水里。
“坏了!”楚禾身体一顿,难怪这几日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待楚禾划船到驴圈,驴圈棚顶整个砸下,毛驴被压着淹在水里。四只蹄子拼命在水中刨着往上游,奈何体力渐渐不支,最后只能艰难地将鼻孔冒出水面。
“算了,我们回吧。”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楚禾懒得再费力气,钻进船篷就要离开。
“姐姐......”
衣角被拉住,楚禾低头,就看见韩安儿可怜巴巴地哀求。
“安儿别胡闹!眼下人活着都难,这么大一头驴子怎么救?你来救吗?”
驴子一直由她喂养,每日牵着上街做生意,就这么死了吴婆子也不忍心。但为了一头牲口就让大家犯险太不值得,吴婆子第一次生气地训斥孙子。
“可是我不想小秃死......阿禾姐姐你救救它吧” 韩安儿焦急地低声请求。听着驴子渐不可闻的哀鸣,小孩儿哭着跑到船头,直接跪在地上尝试着去抓毛驴脖子。
楚禾知道韩安儿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毛驴上船。
说实话,着实没必要,但这小屁孩哭得实在是太凶。
“哭什么?眼泪只会让它死的更快。”
“不哭不哭,呜呜,我不哭了。”韩安儿一边摇着头,一边不停抬起胳膊擦眼泪,可脸上越来越湿。
嫌弃地将挡住舱口的人提到一边,楚禾束起衣服跳下船。陶三之见状忙丢下木盆跟着下水,这事自己来就行,可惜阿禾速度太快。
“你啊,真不让人省心!什么时候能懂事儿啊!”吴婆子气得直拧韩安儿的耳朵,直接丢下孙子去前头帮忙。
崔婆子轻叹一口气,小心揩去小孩儿糊在脸上的鼻涕眼泪。
毛驴感觉到有人朝自己游来,身体微动,四蹄蹬了蹬,不过这番挣扎反而更下沉了几分。
楚禾靠近,一手扶起驴头,让它别被水呛死。一手摸到缰绳,借着浮力拉动着往前游。
毛驴仿佛知道这是来救自己的,费力睁开眼睛,自觉地高扬起脑袋,用仅剩的力气曲腿迈着跟游。下一瞬,屁股被抓着尾巴提起,整个身体轻飘飘浮出水面。
有水的浮力,小毛驴轻易就被抬到船边。陶三之将两只前蹄拢起抓住搭到船边,陶楚杰及时拉住。毛驴脑袋拼命往船中伸,后腿也尝试用力往前送身体。
陶三之和楚禾在水中合力抬起驴身,一齐用力。
“砰!”沉闷砸击声传来,楚禾松开扶着船身的手。抬眼看去,那毛驴已经躺在船中了,水花大片溅起混入流水里。
韩安儿松开压着另一侧船边的手,绕行到楚禾面前,伸手抓住楚禾胳膊。
“姐姐,你快上来!”韩安儿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愧疚和心疼,抿着往下垂的嘴巴,想哭又不敢哭。
楚禾握住吴婆子的手,抬腿翻上船。站定后抬手随意碰了下韩安儿依旧伸着的小手。
“我以后一定听姐姐和阿奶的话,你们不要生气了。”是自己多事才让陶伯伯和阿禾姐姐这么辛累,韩安儿自责地小声嗫嚅。他后悔了,都是他的错。
楚禾蹲下身查看躺在船里死活不知的毛驴,“嗯,不听话的确错了。”
也说不上错没错,小孩子就是心软善良,想起她小的时候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哭半天呢。
她希望韩安儿能在强大的同时保留良心。
不要像现在的自己。
听到姐姐这般说,韩安儿脸色发白,耳根却通红一片。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头低的快要埋进衣领里。
“救驴子不是坏事,只是以后别轻易掉眼泪。”看着眼睛又汪起泪水的小孩儿,楚禾扶正韩安儿头上的斗笠,正色说道。
救驴子是麻烦,但也只是一件小事。对她而言最难忍受的是遇事动不动就哭的人,仿佛哭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嗯嗯!姐姐我知道了。”确定姐姐没有生气,韩安儿这才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忙收了眼泪,乖巧点头。
有楚禾出面,吴婆子就没再说什么。
“记住了就好,你心爱的小毛驴再不管就要挂了。”
韩安儿抬起驴头,楚禾死驴当活驴医。让毛驴侧躺来了套心肺复苏,还好毛驴命不该绝,猛吐几口浑水后精神了许多。只不过饿了几天,又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身体冰冷僵直的很,还能活着都算是个奇迹。
“活了就成,阿禾你赶紧进船冲洗烤火,别染了风寒。”毛驴有了生息,崔婆子走过来推着楚禾就往船篷走。
见阿姐要换衣服,韩安儿蹲下身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驴毛,撅着屁股往船外舀水。陶楚杰往毛驴身上披了几件破旧衣服,最上面又盖了一张油布。
不过还是吴婆子靠谱,抱了一捆干草喂到驴嘴边,毛驴吃劲儿张嘴嚼着,好歹没当即饿死。
陶三之默默爬上另一只船,苦唧唧地钻进船篷找衣服。
就这样六人一驴就住在船上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