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陈卓璟与崔雁宁被请入书房。
气氛尴尬得紧。
“陛下请用茶。”
“嗯、”
陈允继看着几个舅舅,似乎都紧绷着弦,连明日要成亲的三舅舅也不例外。
大抵是因为陈卓璟的缘故。
君臣之分,将这群男人都紧箍住了。
“娘可找了孩子给三哥压婚床?”
“找了、”提起这个,曹颖还忍不住发愁,“找了你堂叔家的孙子和孙女。”
“堂叔家…”
崔雁宁试图回想,却没什么印象。
可算是有人说话了,陈允继忍不住问,“娘亲,什么是压床啊?”
“压床就是…”崔雁宁看着小允继,眼睛一亮,和曹颖说,“娘,不如让允继去睡一晚?”
“这……”
行倒是行。
就是……
曹颖不由得看向崔仁良,崔仁良又看向陈卓璟,一屋子人都在等着男人发话。
陈卓璟放下茶碗,“宁儿做主便是。”
崔雁宁笑眼微微,看着脸吃得滚圆的小男孩,“允继,你不是闹着要给你三舅舅贺礼嘛,便去你三舅舅的洞房里睡一晚,就是给你三舅舅的新婚贺礼了。”
陈允继露出震惊,“这么简单?”
“当然、”
屋子里可算有笑声传出来。
崔福安调侃道,“皇子压床,三哥这福气不浅啊!”
“微臣谢陛下、皇后娘娘恩典、”
崔贺安,原本是与陈卓璟最要好的,如今的生疏,全然是陈卓璟做了皇帝的缘故,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如何也不能是挚友。
陈允继不争气地打了个哈欠。
崔雁宁道,“天色也不早了,白露,你带允继去睡觉吧!”
“是、”
“梨花,你去给白露姑娘带路、”
“是、夫人。”
崔雁宁起身做礼,“劳烦四位兄长,照顾陛下、”
四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摸不着头脑。
崔雁宁便挽着曹颖一块走了。
崔府的后院里种了很大一棵桃花树,每年这个时候,正是桃花纷飞的时节。
崔雁宁迈进门槛,视野随着步子的移动而变换,眼前的一事一物,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风一吹,桃花瓣四散拂脸。
崔雁宁的思绪翻涌到记忆深处。
那天,艳阳高照,也是这般,桃花纷飞,迷人眼。
秋芝急切的声音响起,“小姐,快起来呀小姐,三少爷回来了。”
还裹着睡意的姑娘没掀起眼皮,慵懒的声音响起,“谁回来了?”
秋芝再度肯定回答,“三少爷!”
“我三哥回来了!”
崔雁宁腾坐而起,慌忙下榻,“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早些叫我?”
秋芝满脸无奈,“小姐,奴婢已经叫了你三回了,您压根儿不起啊!”
崔雁宁顾不上那些了,“桂花姑姑呢?让她来给我梳妆。”
“是、小姐。”
檀木铜镜前,刚到金钗之年的女子,鹅蛋脸还未褪去婴儿肥,一双狐狸眼炯炯有神,盯着梳好的燕尾髻仔细审视,白皙的手指握着桃木梳子,梳着乌黑的一绺青丝。
崔雁宁再度确认一遍,问,“你说,我三哥和太子殿下一块回来的?”
秋芝应答,“是啊!所以小姐得快着点儿,不然就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崔雁宁高抬起下巴,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见他做什么?”
“小姐,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少年英武,生得雄厉伟岸,京城好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等着做太子妃呢。”
“小姐就不想…..”秋芝飞快挑动眉毛,意有所指。
“我…”崔雁宁认真转转眼珠,回答,“没想过。”
秋芝笑着道,“那小姐便先去看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想了呢。”
崔雁宁抿唇笑笑,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与三少爷同年生,听说此番陛下特许太子殿下去东南治水,就是想让他早些得民心。”
崔贺安从六岁开始,便是太子伴读,不过崔雁宁倒没机会见这位太子殿下,只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日夜知学,日理万机的。
“老爷虽是虽是太子殿下的师傅,但对太子殿下都很恭敬呢,小姐待会儿见了太子殿下,可不能太过于……”
秋芝的话还没说完,崔雁宁便打断了她,“好了好了,我知道的。”
桃花纷飞,恰逢与君初相识。
只见一男子半披黑发,执一把三尺铁剑,剑柄处镶嵌一块红宝石,刻字:勤。
勤青剑。
此人便是,太子,陈卓璟。
陈卓璟立在桃花树下,挥剑起舞,一挥一扬,鼓起的肱二头肌藏在衣料下,与那张冷峻的面庞,很是相衬。
剑锋所指桃枝,花瓣翩翩落雨。
那一幕,牢固钉在崔雁宁心里,再没忘却。
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陈卓璟收起铁剑。
崔仁良清了清嗓子,“宁儿,还不来拜见太子殿下、”
崔雁宁回过神来,走近两步,“臣女雁宁,拜见太子殿下、”
陈卓璟冷淡一句,“免礼、”
“谢太子殿下、”
崔雁宁起身,向崔仁良问了声礼,“拜见爹爹,”紧接着凑近崔贺安,满脸欢喜,“三哥!”
崔雁宁扯着崔贺安的衣袖,讨要东西,“三哥此去,足足三个月的工夫,都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你猜猜?”
崔雁宁扯着崔贺安的衣袖,硬逼着崔贺安转了一圈,看了个遍,有些失落地问,“你不会是去跟人家厨子,学了手江南菜回来吧!”
崔贺安抬手轻轻弹了崔雁宁额头一下,强调一句,“我是去办正事的!”
“哎呀,疼!”
明明不疼,崔雁宁还要大声嚷嚷着疼,还要找曹颖评理,“娘,你看他!总欺负我!”
“我真是冤枉!”
崔贺安扯着崔雁宁的袖子,将人斜转了半圈,“你看看那,是什么?”
崔雁宁答,“太子!”
崔贺安一时无语,“太子身后,再远些”
“琵琶!”
崔雁宁飞快挪动步子,抱起那玉兰象牙琵琶,坐在矮凳上,爱不释手地抚摸。
“这琵琶值的钱,比我这辈子的碎锞子都多。”
碎锞子,每月曹颖都会给孩子们些钱花。
崔雁宁问,“那你拿什么钱买的?”
崔贺安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倾囊相助,借我了些。”
崔雁宁白了崔贺安一眼,转而对陈卓璟微笑相迎,“那臣女便给太子殿下弹奏一曲,算是替我那不争气的哥哥还人情了。”
琵琶声清脆悦耳,饶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
女子淡眉青黛,狐狸眼一挑一扬,桃花瓣轻飞,划过女子樱红的唇瓣,一片惊鸿。
陈卓璟便那样看着,看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