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溪晚自然而然的走到太师椅前坐下,二郎腿一跷,单手支颐,打量的目光落在陈寄歌身上,他轻声道:“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却又对自己很好的人,不觉得痛苦么?”
陈寄歌瞳孔骤缩,久久说不出话来。
虞溪晚也不急,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盯着他的脸。
好一会儿,陈寄歌才接受了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的事实,他收起软剑,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又成了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他不答反问:“那你呢?让云松非你不可,却又不给他机会,不觉得残忍么?”
虞溪晚笑了:“你还真是半点便宜不让人占,那我们还是说正事好了,师父给我的命令,是谢家灭族,谢司南必须死,不过你要是想救他的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陈寄歌淡声道:“说你的条件。”
“陈家的势头虽然不如谢家,但在长安也占据了不少好地方,只要你愿意将这些地方让出来,我可以留谢司南一命。”虞溪晚道:“除此之外,此后百年,陈家不得离开长安。”
这是不让陈家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
陈寄歌脸色更冷,道:“不让陈家离开长安,那是否还得加上一句,百年内皇家不得对陈家出手?”
“当然不。”虞溪晚说:“这个条件只是帮你保住谢司南的命,你若想保陈家平安,那可得加筹码。”
陈寄歌知道和虞溪晚谈判不会那么容易,但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这么狮子大开口,给出去几块地,家族那边就很难周璇了,再加上别的,那些人未必会听他的。
沉默了许久,陈寄歌才开口道:“虽然谢家已败,但陈家和鹿家加起来足以让长安受到不可挽回的打击,虞大人,我们的底牌本就不弱,你是不是应该退一步?”
虞溪晚嗤了一声,道:“这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你当真以为你还有选择?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拒绝,你们三个一个都走不掉,明日陈家和鹿家就会以走私官盐的罪名被下狱,如此,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么?”
陈寄歌不觉得虞溪晚是在恐吓他,这确实是虞溪晚能干出来的事。
他闭了闭眼,狠心说:“陈家一半家产给你们,这样行了吧?”
“不要一副受我逼迫的样子。”虞溪晚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救下谢司南并把他带回长安的人可是你,明知把他带回来会落下把柄,却还是这么做了,真是令人感动呐。”
陈寄歌冷脸道:“你提的要求我已经答应,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
“......”虞溪晚站起身:“行吧,那我就静候陈公子的佳音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脚:“对了,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会亲自带人去陈家。”
陈寄歌道:“我会将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也请虞大人做到自己承诺的事。”
虞溪晚没再回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两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虞溪晚先是看了一眼鹿云松,见对方没有什么话说,就移开目光看向了谢司南。
想到里面那人,虞溪晚感叹般留下一句:“谢公子,你有一个好兄弟,可要好好珍惜。”
谢司南和鹿云松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待人消失在转角处,谢司南才迫不及待的进屋,边走边说:“寄歌,你没事吧?你答应他什么了?”
陈寄歌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回他的话,而是对着慢他一步的鹿云松说:“你猜的没错,虞溪晚只要了陈家一半家产。”
“三家同时出事,就算是皇家也很难稳住这个局面。”鹿云松淡淡说:“他们不傻,肯定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陈寄歌道:“接下来就剩鹿家了,你打算怎么办?”
“明日我会去面圣,这应该也是他们想要的。”鹿云松轻声说。
“不是,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谢司南听了半天没听懂,一脸困惑:“你们是故意的?”
陈寄歌无奈叹口气,解释道:“我和云松分析过长安的局势,认为现在这个关头,皇家不敢直接对我们动手,他们有忌惮我们就有底气,想要破开这个局面,只需要一个突破口。”
鹿云松接话:“那便是虞溪晚。”
“虞溪晚不能完全代表皇家,但他能在皇家面前说上话,而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你。”陈寄歌微笑着说:“所以我带你出来,就是想诱他上门。”
谢司南这才恍然大悟:“你们在给虞溪晚做局!?”
陈寄歌摇了摇头:“互相做局罢了,虞溪晚也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才独自一人前来,所幸的是我们赌对了。”
谢司南彻底懵了,他自认为自己不笨,但在攻心上还是比不过陈寄歌他们。
“如果虞溪晚没有这么想呢?那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他又问。
陈寄歌耐心解释:“如果虞溪晚没有这么想,他们的人进入抱月楼的那一刻,我们就会带你离开。”
双方都有自己的把握,才敢以身入局。
谢司南就服气了:“我要是有你们这脑子,谢家也不至于此。”
陈寄歌无奈笑了笑。
鹿云松截住他们的话题,淡声说:“他具体要说了什么要求?”
“陈家一半家产,还有让陈家百年内不得离开长安。”陈寄歌道:“和我能接受的底线差不多,他真的很聪明。”
这一点,鹿云松很认同。
只是可惜,这场局他是看客,没能分走那人的半片目光。
“等明日我去面圣过后,再确定要不要同他们谈这场买卖吧。”鹿云松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道:“希望事情会像我想的那样,顺利一些。”
陈寄歌垂下眸,轻声说:“希望吧。”
希望这一切都来得及,希望皇帝还不至于狠心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