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跪了乌泱泱的一批人。
余晚烟迷茫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跪在前面的人是谁?徐州刺史?他为什么要跪?跪的又是谁?他说,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恐惧随着卢道声为首的官兵的一跪转化成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让余晚烟浑身发凉,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她的手仍旧死死地抓着谢重渊的手腕,无人控制她,却让她动弹不得。
身后的男子好像说了什么,余晚烟听不清,她只看到面前的那群人起身,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他们站那里做什么?余晚烟不知道。
还是谢重渊将她的手挪开,然后下马。
官兵们分开,站在两侧,让出一条道,一辆外表素雅又不失尊贵的马车停在中间。
谢重渊径直走了过去。
余晚烟茫然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可整队人马并没有动。
她看到那个自称是徐州刺史的官员站在马车的一侧同马车内的人说话,她看到训练有素的官兵站在面前,人数众多,却无一丝动静,若是闭上眼睛,整条大道上好像没有人存在似的。
“余姑娘,请。”一个侍卫跑到跟前,恭敬地唤了声。
余晚烟从震惊和麻木中回过神,双手颤抖了起来。
此刻,她的第一反应是跑,直接拍马跑路,离这些人远远的。
可,一来,她不会骑马,二来,这马属于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的,极有灵性,只听命于主人,三来,她不会武功,怎么可能能从一众武功高强的官兵手中逃脱。
侍卫见她呆坐在马上不动,再次恭敬地开口:“余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余晚烟不想下去,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取那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侍卫为难了。他们老远就瞧见太子殿下和余姑娘共乘一骑,举止亲昵,可见两人关系之近。眼下余姑娘不愿下马,自己肯定不能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拽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余晚烟磨磨蹭蹭的,不切实际地幻想拖延时间,等谢重渊不耐烦了,将她丢下。
他们都僵持着。
马儿倒是很聪明,和自己的主人心有灵犀,突然小跑起来,惊得余晚烟立即紧紧抓住缰绳。
不过眨眼的功夫,余晚烟便到了马车跟前。
已无处可逃。无奈,她只得乖乖下马。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后的侍卫站着,随时准备扶她。
马背上的古琴早已被一旁的另一个侍卫拿在手中。
“多谢,还请给……”
马车车门被霍然打开,余晚烟立刻闭了嘴,从侍卫手中接过古琴,用力抱在怀中。
她站在马车跟前,和周围的侍卫一样,不敢抬头去看里面的人。
她盯着地面,人、马、马车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尘土落在上面,余晚烟大脑一片空白。
“晚晚,上来。”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却暗含了不可抗拒之意。
这是太子的命令,不是宋安的吩咐。
余晚烟的脊背抖了一下,将琴抓得更紧,低着头上了马车。
“坐。”
余晚烟机械地坐下,不敢言语。
车门关上,车队快速前行。
这辆马车要比王嗣元的那辆宽敞许多,余晚烟却觉得太子的威压使整个空间都逼仄的让人难以呼吸,她几乎要窒息在这四方车厢里。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
他们要去往何方?余晚烟不知道。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坐了很久,久到手脚都已经彻底麻木,马车方才停下。
等谢重渊下了马车后,新鲜的空气从外面涌入,车内的药膏的气息逐渐散去,余晚烟靠着车厢,合了眼。
血液终于开始流淌,可身体依旧是冷的。
她静坐在车内,也没人敢催她下车。
谢重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余晚烟却依然无法思考,但有一点她知道,她得离开这里,她要离太子殿下远远的。
对,离开,赶紧离开!
余晚烟下了马车,看到马车旁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这是在等她?
余晚烟慌了一下,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朝他们点点头,抱着琴就要快步离开。
两只胳膊交错挡在身前。
嗯……早知道从另一边走的。
“余姑娘,里面请。”
请请请请请的,除了请,他们还会说别的吗?余晚烟心里不大高兴,可又不敢发作。普通百姓对上这些官兵侍卫,还是得识相些。
“二位大人,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余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希望破灭,余晚烟看着两张不近人情的脸,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身。
一个婢女迎了上前,向她行礼,“奴婢红香见过余姑娘,还请姑娘跟奴婢来。”
余晚烟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外面,无奈叹息。暂时走不了了哇。
跟上红香,她的步伐迈得又小又慢,红香配合着她慢慢走着。
余晚烟心烦意乱,也没注意绕了多少路,最后跟着红香进了一处院子。
“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午膳也备好了,姑娘今日便在此休息吧。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红香又行了一礼,退出房间,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余晚烟抱着琴在椅子上坐下。
突然得知和自己一起逃命的人是当朝太子殿下,这个噩耗在她脑海中循环往复,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什么?她不被太子吃了就不错了!
呸,应该是她这条小命不被权贵吞噬了就不错了。她现在的心情不亚于即将受刑的死刑犯,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
不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宋安怎么就变成了太子了呢?太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没注意过,不知道。
余晚烟绝望地闭上眼睛。
在一个时辰以前,她分明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不去招惹权贵,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可,谁知道她已经和权贵同行了好几天,而且这个权贵还是太子,身份比平阳侯府的人还尊贵。
她该怎么办?
上天注定要亡她吗?
不带这么残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