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衡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从余晚烟死后,谢重渊像一条平静的疯狗,逮着他就咬,他不断损兵折将,都快被逼疯了。一时间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重渊的势力不断扩大。
好在他身后有阮贵妃为他筹谋,章平帝为了对抗谢重渊,也是全力支持他。由此,皇权的争斗彻底拉开帷幕。
对于京城的紧张局势余晚烟完全不了解,她和赵彦和开启了逃亡之路。
最开始她还在担心两人共乘一骑,赵彦和会不会很为难,虽然这近一年内两人几乎没见过面,但那三尺距离她可是记忆犹新。
当赵彦和果断上马后,她松了口气。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腿麻了,背僵了,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多触碰到一点就将身后那人逼下马去。
余晚烟也不多问他们要往哪里走,她全身心地信任赵彦和。对于路线,对于各地的情况,赵彦和要比她了解的多。
连续赶了五天路,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再不好好休息,马也要累死了。
丛林间,余晚烟靠着树席地而坐,马儿在一旁吃草。
时刻担心后面有追兵,紧张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些。
入目的是辽阔的旷野,不再是那四方天地。余晚烟深深地呼吸着,满满的自由的味道驱散了疲惫。
赵彦和递了个包子过来,又退开两步,这才坐下。
余晚烟失笑,也不知道这么守规矩的人是怎么下定决心将她带离京城的。
“后面我们要一块儿走,还是分开?”
“一起。”赵彦和低头看着脚边青草,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是女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有我在,也好护着你些。”
“那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准备参加科举,想必是有别的打算了,我跟着你,会不会耽误你去做正事?”
没有赵彦和,余晚烟现在还在东宫那座囚笼中,他帮她做得够多了,即使赵彦和想偿还祖父当年的恩情,也完完全全够了。
“暂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还是先护你安全吧。我不参加科举是因为不喜欢,纠结了这些年,一来是因为这是我母亲一生的愿望,二来,是不想辜负老师的教育之恩。现在想明白了,我不该将自己困在他人的执念里。余姑娘,多谢你了。”
一口包子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余晚烟差点背过气去。她什么都没做,当初就劝过赵彦和几句话,这声感谢,她受之有愧。
“我有点累了,眯一会儿,走的时候喊我。”
余晚烟转过头去。
心里装着事,眼睛闭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她又转过来,看向赵彦和,“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陷害周聿辞吗?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太过了,愧对于祖父的教导?”
赵彦和避开她的目光,依旧盯着脚边的青草,开口道:“我信你,虽然不知道你和他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可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被全然地信任,余晚烟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赵彦和接着道:“你是个很好的……”
姑娘两字在舌尖打了个转,被赵彦和咽了回去,有些亲近,有些奇怪,他改口道:“很好的人,老师将你教得很好。一个行为不能断定是非对错,要看其前因后果。你不是个会轻贱无辜者性命的人,想必是他曾经做了错误的事情才让你下此决定。要是老师知道了,不会怪罪于你的。”
她抱着膝盖,喃喃道:“我很好吗?可是,我觉得这几个月下来我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你没有变,至少在我看来,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只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人,必须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有时候,有些决定,也是形势所迫。”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赵彦和素来循规蹈矩,此次谋划带着余晚烟逃离东宫可谓是一生中最离经叛道的一回。可是……
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落在铺在青草地的素色裙摆上。
被林家苛待,被当做物品交换,逃出林家,被追杀,遇太子,被带回京城,卷入皇权争斗,被逼入东宫……赵彦和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是想到,心口就很闷。
真正心中有愧的人是他,他愧对于余晚烟。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在老师去世后坚持找到她,将她带离林家,是不是她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她本该自在的按自己的心意度过这一生的。
担心假死没能瞒过谢重渊,东宫派出侍卫在外搜寻,余晚烟和赵彦和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长期停留,每到一处,待上半个月一个月便会离开,兜兜转转就这么半年过去了。
余晚烟也留意着京城的动向。她知道自谢重渊回到京城之日起,同谢璟衡的争斗彻底摆到了明面上,京城内的朝臣纷纷公然站队。
这与她预料的大差不差。
皇帝病重,玄清真人入京,阮贵妃一定会开始行动,再晚,或许会错过最好的时机。
皇权的争斗从京城蔓延至地方。地方官员的拥护,军权的归属,在这场争斗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就在谢重渊和谢璟衡争锋相对之际,晋国边境开始频繁受到外族骚扰,南方、西部、北境,摩擦不断。
赵彦和带着余晚烟最终在沧州的刘家村安顿下来。
在北上途中,有一名萧县的旧相识方庭岳加入,同他们一起到了刘家村。
“世界纷纷扰扰,还是这偏远的小山村好啊!”方庭岳感慨着,将外头挂着的腊肉都提进屋去。
“姐,赵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吧,等他回来后,我再去砍些柴回来。这天冻得个要死,现在没什么风,我得多弄些柴火,起风了,我才不愿意出去呢。”
方庭岳是知道余晚烟的底细的,不方便喊名字,假名喊着怪怪的,因为比余晚烟小了半岁,索性直接称呼她姐。
两人正说着话,赵彦和推门进来,一手抱着刚买的粮食,另一手抱着琴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