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压下翘起的嘴角,揶揄道:“那你听话吗?”
“听啊!”
牧恩不假思索的:“我记着姐姐叮嘱过的话,脚踏实地的做得可好了!”
谢锦珠挑眉:“姐姐?”
“就是你!”
牧恩努力挺直自己依旧是单薄的少年胸膛,面皮发红但掷地有声:“我问过老板了,你比我大,所以是姐姐!”
他的亲姐姐困于流言恶语被害死了。
谢锦珠现在就是他姐姐!
谢锦珠自打穿来一直在叫别人姐姐,头回被人这么叫还有些新鲜,忍不住笑的同时低声说:“牧恩。”
“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跟你说一些听起来非常莫名的话,不要自己做决定,先来找我说好吗?”
她不知道在既定的剧情中,牧恩为什么会变成洛清手中的一把杀刀。
最后又因为恶事做尽,被洛清亲自清理门户。
但就目前来看,这小子其实也可以傻得很天真。
牧恩不知道谢锦珠为什么说这个,几乎是本能的点头:“好!”
谢锦珠随手戳了戳他扎起的小揪揪:“行,跟白老板回去吧。”
牧恩原地化身为一只快乐的小狗崽,摇晃着看不见的尾巴上了马车。
谢锦珠目送着马车走远,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除了大批的粮食,她紧缺的还有药材。
但谢锦珠不打算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之前买鹿角时去过几个药铺,其中不乏规模很大的。
分别从不同的地方买入,或许……
“锦珠,你三姐没事儿吧?”
谢锦珠被路过的大娘问得一愣:“我三姐怎么了?”
大娘猛的一怔,旋即有些慌乱:“那什么……你还不知道啊?”
谢锦珠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谢小七疯了似的喊:“谢锦珠!”
“啊?”
“你快跟我走!”
谢小七冲过来一把拽住谢锦珠的手,愤怒压制不住的哭腔爆冲入耳:“三姐都要被人逼死了,你还在这儿晃!”
“赶紧跟我走!”
“去打死那一家子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谢小七喊得杀气腾腾,像是恨不得杀人泄愤。
可等一路跑到了隔壁的王家庄,谢锦珠才发现这刀也不是那么好提的。
聚在这里的人太多了。
还全都是三姐夫的族中人!
王家的前院里站满了人,有板凳坐着的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谢老太都只是在尾巴上混了个小板凳。
谢大伯他们全都是站着的!
院子里的人看到谢小七拉着谢锦珠冲进来,脸上也没有半点波动,只是紧紧地盯着正中的人。
王氏的族长须发皆白,沉沉地说:“陪葬一说,咱们这里从未出现过。”
自古殉葬都是帝王家的沉疴。
平民百姓家中的劳动力尤为可贵,哪怕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也会被善待,毕竟这是养儿育女的关键。
若是死了爹再亡了亲娘,留在世间的孩子再无依扶,就会变成人间惨剧。
但王婆子坚持要谢三妮陪葬。
她甚至还拿出了谢三妮亲自签字画押的证据。
“这是她甘愿的。”
谢锦珠看到她举起的纸,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二伯娘气得怒吼:“满嘴胡诌!”
“我家三妮是个盲流子,她压根就不识字,她写不了你举着的这玩意儿!”
“她……”
“她是写不了,但字是她签的,也是她自己决定画押的。”
王婆子的面皮宛似挂在骨头上的,高耸的颧骨上寻不出一丝对谢三妮的悲悯,理直气壮:“我儿子就是被她克死的。”
“她自愿为我儿陪葬,这有什么不对?”
“不可能!”
“三妮她……”
“她若不是自愿的,难不成还能是我逼她去死的?”
王婆子打断二伯娘的质疑,不屑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推着她往房梁上挂?”
在神色各异的注视中,王婆子话声冰冷:“谢三妮自打嫁入王家,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也不曾为夫家做过任何益事。”
“她现在想随我儿子去,这有什么不对?”
如果不是谢家的人突然打上门来,还把她逼死儿媳的事情闹大,她也不至于会把村里的族老都请来,把这个东西摆在人前。
逼死儿媳是不对。
可儿媳要是想死,那就谁来都挑不出她的错!
谢三妮昨晚怎么就没死呢?
王婆子掩饰不住眼底的恨,一字一顿:“我儿子熬不住了,她也该死。”
“妇从夫命。”
“她男人都没命了,她凭什么活着?”
“你敢!”
谢老太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这是我家的孩子!”
“她是嫁进了你们王家,不是把命卖给你家了!”
三姑爷的病一直不好,她们身为外家也一直都在帮着想法子,没银子的时候出力气,有了银子就使劲出钱。
谢三妮更是衣不解带的周折照料,熬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王家凭什么要逼死她?!
“亲家老太太你跟我嚷什么?”
王婆子讥诮道:“不信你去问问谢三妮,是不是她自愿的。”
“她上吊之前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为的就是消除被逼迫的闲话,证明自己是甘愿赴死的,如果你……”
“那你儿子是现在已经死了吗?”
谢锦珠拦住要抓板凳摔人的二伯娘,往前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王婆子举起的纸:“该葬的人还没断气呢,你急着让我三姐去随谁?”
“我儿子他……”
谢锦珠抬高了嗓门:“死了吗?!”
王婆子被刺激得双眼发红,抬手就要抽谢锦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我算你儿子的小姨子之一。”
谢锦珠一把攥住王婆子的手,轻飘飘地说:“你儿子要是死了,我身为谢三妮的娘家人,还要杀猪宰鸡抬来给你儿上祭呢。”
“上祭的东西还没送到呢,你急着跟我撕什么脸啊?”
“你……”
“先不说我三姐不认识这张破纸上的字,又被坑蒙了多少细节,但你这一口一个熬不住了,这不是在咒人快点死吗?”
谢锦珠一把撒开王婆子的爪子,冷眼看着她往后踉跄了几步,古怪道:“我知道三姐夫不是你亲生的,但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大。”
“你跟三姐夫母子相称十几年,就算是没有母子慈爱,也有养育一场的恩情在,怎么就这么盼着他死?”
“先亡了继子,再逼死儿媳。”
谢锦珠微妙十足的眯起眼,要笑不笑的:“世人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大苦大悲。”
“可我瞧着,你怎么像是急不可耐啊?”
“他们都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