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张奇和王保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张奇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爸，我们来了。”
张科长微微点头，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待两人坐下，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表情严肃地问道：“这次收购任务的收尾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
王保红坐直身子，认真地回答：“张科长，所需物资已全部采购完成，现在都在供销社的仓库里放着的。”
“另外还有两个较远的公社，我们还安排了钱军他们去跑一趟。”
张科长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随后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和一盒火柴。
那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火苗蹿起，点燃了香烟的一端。
瞬间，烟雾袅袅升腾而起，在办公室内弥漫开来，为这原本严肃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凝重。
半晌后，张科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保红，你发现的随意更改货物等级，以及开具票证与收购货物价格不符这件事，小奇昨天晚上简单地和我说了一些。”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直直地投向王保红，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探究，“对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王保红直视着张科长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她仔细的想了想后，语气郑重地说道：“张科长，此事性质颇为严重，我还是希望能对此展开调查。”
张科长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王保红，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对于这件事如此地上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和我说你是为了人民群众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相信。”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插手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这件事在你看来，如果解决了，能带来什么好处。”
张科长这般直接的质问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张科长所给到的压迫感，让王保红感觉自己坐的那张板凳上像是有钉子一样，她忍不住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脑子里闪了无数的说辞。
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如果没有张科长在背后周旋的话这些事情恐怕是不能轻易解决。
况且，科室里有了副科长的位置，人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自己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王保红清咳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很愤怒。”
“我们是城市户口的工人，当然不缺吃也不缺喝，但是想要吃的好、喝得好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们这些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来自于乡下的农民兄弟在地里刨出来的？他们辛苦劳作，我们却在收购环节出现这样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这怎么能行？这是违背我们供销社设立初衷的……”
张科长摆了摆手道：“少兜圈子，说点实在的。”
“我既然让你说，就是想听真话，别遮遮掩掩的。”
王保红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接着说道：“其实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有怀疑过张科长您有没有参与在其中。”
“毕竟您作为采购科的科长掌管着科室里的诸多事务，出现这样的乱象，我下意识地就会想是不是和您有所关联……”
“王保后……”张奇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王保红的话。
张科长道：“你在这里狗叫什么，让她说下去。”他眉头微皱，眼神里却有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目光始终落在王保红身上，似是在等着她继续吐露心声。
王保红感激地看了张科长一眼，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说出之前对您的怀疑，可能会让您心里不舒服，但我不想藏着掖着。”
“而且我也明白，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少不了您的支持和推动。”
张科长听着，沉默了一会儿，面容沉静如水，让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的思绪。
随后缓缓开口道：“你这丫头，倒真是直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你后面之所以会把张奇叫过去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在吧？”张科长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般射向王保红，似要将她心底的想法看穿。
“这点儿，张科长您就想岔了。”王保红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坦然，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之所以会把奇哥叫过去和我一起查证这个事情，并不是因为我在试探他，而是因为我想通过他提醒您。”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如同一颗颗落定的棋子，在这场微妙的谈话中占据主动。
“哦？提醒我？”张科长那饶有兴趣的声音响起，语调微微上扬，似是被王保红的话挑起了好奇心，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略微放松了些许，身体稍稍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
王保红道：“没错！就是提醒您。”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牵扯重大，如果是在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这件事下被翻了出来，我估摸着你们也会被拉下水……”
“你这个意思是不怀疑我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了？”张科长淡淡的说道，他的目光却紧紧地锁住了王保红，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王保红直视着张科长的眼睛，神色笃定地说：“张科长，共事这些日子，我虽不敢说对您了如指掌，但您的行事风格和在供销社的威望，让我觉得您不会自毁前程去监守自盗。”
“可这件事毕竟出在咱们供销社，一旦彻底清查，不管真相如何，您作为领导都难脱干系。”
“我让张奇跟我一起，就是想让他给您透个信，好让您提前有个应对之策，不至于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张科长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你这丫头，心思倒是细腻。”
“不过，这事情现在都还是碗盖着的，你那么贸然的想要这些掀桌子不怕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