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那沙雕,怎么可能听李小川的。他跨上摩托车,一骑绝尘就没影了。
李小川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躺在躺椅上,看着跟回光返照一样,忽然精神起来的黄进发进进出出找事情做。
别看他比别人多赚一辈子,可难得有这样心无旁骛的时候。
眼看着黄进发洗澡、刮胡子,把自己从一个流浪汉的状态捯饬成精神小伙儿,还挺有意思的。
黄进发捯饬完自己又收拾屋子。
你想吧,废品站现在的四个常住人口,老弱病残,鳏寡孤独。
那屋子和狗窝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黄进发收拾到天黑,连一半都没收拾出来。
往常这个时候,黄老太太惦记儿子,早该回来了。今天竟然还不见人影。
黄进发抑郁症的时候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母亲的,现在不是好了嘛。他就想去迎一迎自己的母亲。
那对中年夫妻本来要下班了,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主要怕他寻短见。于是就和他一起去了。
废品站就剩下了李小川和醉爷。爷儿俩现在一个瞎,一个残,相对着坐在桌前慢慢吃晚饭。
主要想快也不能。李小川一只手不听使唤,醉爷两眼朦胧,雾里看花。
这时,一条人影从外头冲进来,一把将桌子掀翻了。
李小川第一反应是去抓飞出去的馒头。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身体不灵活。
馒头他是抓住了,可他整个人也跟死狗一样,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他能用那只手抓着馒头,另一只手不听使唤。扑腾了好几下都没有挣扎起来。
还是醉爷摸索着将他扶住:“川啊,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把饭桌给压塌了?”
李小川不想他担心,说道:“没坐稳,摔了一跤。”
“你这孩子,有没有伤着哪儿?”醉爷一边说,一边在李小川身上摸索。
李小川把馒头塞他手里:“我没事,就是饭菜撒了。”
腾出那只灵活的手,他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来怒气冲冲,进门就掀桌子的李庆友,见此情景有些微微的愣神。
他自然听说李小川病了,可是没想到李小川病的这么严重,手脚都明显不灵活,尤其是其中一只手,几乎动不了。
但他也仅仅只是一愣神而已,随即心头怒火更盛。
李小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去。
醉爷这时已经察觉到屋里多了一人,问道:“谁啊?”
李小川道:“找我的。”
“哦。”醉爷应了一声,不疑有他。
李小川来到废品站后,经常有人来看望他,或者谁有事来找他。醉爷只是可惜那一桌子饭菜:“唉,可惜了的。”
李小川也十分惋惜那桌饭菜。他是挨过饿的人,糟蹋粮食比割他肉都疼。
反而面对李庆友的挑衅,都没这么肉疼。
他把滚落在地上的馒头一一捡回来,擦干净放回筐里,又用一只手慢慢的打扫地上的汤汤水水。全程当李庆友是空气。
直到他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擦了一把汗,向屋外走去。
一出房门李庆友就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低吼道:“李小川你什么意思?不是让你把那设备给赵主任送去吗,为什么周树文去拉你又不同意了?”
李小川不耐烦道:“喊什么?我又不聋?”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这才拉过他的躺椅坐下。
他身体真的挺虚,就做这么点事就累得想要虚脱。
李庆友见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更加光火:“老子在和你说话,你哑巴了?”
李小川真不想见自己的老子,他扶着额头:“这事你管不了,你走吧。”
李庆友怒道:“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我管不了谁能管得了?”
李小川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直言道:“咱们爷儿俩怎么回事,各自心里清楚。看在你当初种下我的情分上,难听话我就不说了,你也不用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回去和赵运输说。一百万。设备如果他还要,明天天黑前来找我,过期不候。”
“多少钱?”李庆友惊的头皮都麻了。
李小川已经不想再理他。
李庆友木愣愣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李小川叹息一声。这也就是他老子吧,换个人来,敢掀他李小川的桌子,李小川能让他全家从此上不了桌吃饭。
这特么该死的血缘关系。
李小川自我疗伤的唯一方法就是睡觉。李庆友搞的这事,他心里真没感觉是假的。
只不过没人疼的孩子,就算受伤了也只能自己舔舐,索性将自己包裹严实些罢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说话的声音。只见黄进发母子二人吃力的推着个平板车回来。
李小川随口问道:“捡什么了,这么重?”
黄进发道:“我家的一副破屏风。还是土改那年我外公家抓阄抓到的。我舅他们都不要,嫌占地方,就给我妈了。
我妈今天没捡着啥东西,就想着把这个推过来,当柴火烧。我们也不好总白吃白住,一分力气不掏吧。”
“你俩等等。”李小川直觉这屏风不简单:“这么重的木头,你俩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再重它也是木头,又不顶吃,又不顶用。我们能有啥想法?”
李小川对于收藏不太了解,但上辈子他好歹也见过几件好东西的。
他起身,走到那屏风前。伸手掀了掀,掀不动:“冲这重量,这绝对是好玩意儿。你俩先把它停一边,找个东西盖上。咱们明天再细看。”
黄进发现在最缺的就是天上掉馅饼。闻言不管这屏风是不是好玩意,先放一边再说。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李小川正慢悠悠的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李庆友又来了。
李小川看见他就烦,偏偏他还非端着个爹架子:“小川啊。我昨天和赵主任说了。你那什么设备买进来才三十万,在咱们藤谷县除了赵主任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要。
赵主任不压你的价就得了,你怎么还能狮子大开口?”
李小川反问:“那你就没问问他,这设备又不是我自己造的,外头多的是。他为什么非得死盯着我呢?”
李庆友语塞。
李小川挥手,跟赶苍蝇一样:“你回去告诉赵运输,一百万,不二价。爱要不要。”
李庆友似乎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压不住这个唯一的儿子。这令他非常恼火。
他怒斥:“我是你老子,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