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尚且难断家务案,常巧之无意追问翠花与柳百户的家庭关系,只是待她身体好些了之后,用一顶软轿将她接到柳家。
大丫和陈氏都曾经历过生产之苦,对翠花的遭遇深表同情,每日按着大夫的药方,给她抓药、煎药,精心照顾。
清除了病灶之后,翠花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脸蛋肉眼可见的圆润。
常巧之还担心她的身体太虚,挺不过来叫,见状不由地松了口气,接下来她还要忙着开织造坊一事,于是前往梁记米铺找到梁功。
梁功给她介绍了一位师傅,“常东家,这位便是专管织机安装、维修的管师傅,在广城已经等了有些日子了。”
“不好意思,最近杂事太多,久等了!”常巧之看着库房里存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木块,问道:“这些都是织机吧。”
管师傅点头,“听说山路艰难,故而我将这些织机全部拆成零件,方便运输,待到了目的地,小的会负责安装。”
“有劳了,我这就去找马帮空出时间来,咱们不日起运!”
常巧之心里大致估算了运力,便去了常记商号,嘱咐独臂将转告杨四狗,待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安排尽快送货。
而后她又返回柳家,却见大门外,柳百户正与柳管家激烈交涉,一个非得进去,一个死活不让进。
常巧之冷冷道:“柳百户,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百户如今的模样越发憔悴,眼底一片青黑,他拱手道:“县主,我也是才知道翠花受了委屈,特地过来给她赔罪的。”
一旁的柳管家为难道:“我问过翠花了,她说不想见。”
常巧之叹气,“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何会闹成这般模样,但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样吧,我进去劝一劝,你们俩有啥话敞开说,也别打哑谜了。”
柳百户羞愧道:“是我对不起她,不管她怎么打骂,我都受着。”
“打骂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这情况可比想象中严重多了。”常巧之觉得柳百户有些过于乐观了,便来到梨香院,却见翠花已经可以扶着桌子下地慢慢走。
常巧之把柳百户的事情说了,劝道:“大家都是体面人,还是把话说开得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
翠花点头,“你说得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也要往前看了。”
柳百户得知翠花愿意见他,喜得眉开眼笑,跟在柳管家后面屁颠屁颠地来到梨香院,当看到翠花脸色后,心下不由高兴,“你的病好了?不知是哪个神医治好的,我得好好谢谢他!”
“遇到了一个好稳婆,”翠花把钩子放在桌上,“就是这个东西害得我动也不敢动。”
柳百户吓了一跳,“这是啥玩意儿?”
“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娘吩咐接生婆塞到我身体里的。”
柳百户惊得目瞪口呆,他也是才知道亲娘不喜翠花,原因是翠花二婚,且八字与儿子不合,一来就让他们家损失了几百两银子,用他娘的话说,“那就是个丧门星!”
但架不住儿子喜欢啊,于是表面上对翠花好,但暗地里却命接生婆下毒手,后来更是各种阳奉阴违,儿子在时,就当一个好婆婆,儿子不在,那脸拉得比驴还长,搞得翠花苦不堪言。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翠花冷冷地看着他,“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我不会原谅你,如果你还有担当的话,就写一份和离书,咱们好聚好散,否则,就闹到衙门里去吧。”
翠花也不是普通民妇,这事一旦闹大,柳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搞不好柳母得去吃牢饭。
柳百户看着略带着锈迹的钩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为何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心里好乱,容我回去想一想,行吗?”
“可以!”翠花越本对柳百户有恨,但恨一个人太累,既然已经不爱,自然也不会有恨,她现在只想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提醒你娘小心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她在我身上做的恶,我都会一一还回去。”
柳百户定定地看着她,“如果当真是我娘命人做的,我身为人子,自然代她受过。”
“好,成全你!”翠花指了指桌上的药包,“这些带回去,我已经不相信你了,谁知道里面又放了些什么佐料。”
柳百户很受伤,他不怕翠花哭闹,反正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总有办法哄回来,可对方这种不悲不喜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这些都是补身子的,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柳百户刚走出院子,翠花就一把将药扔了出来,正好砸在他脚下。
柳百户惊愕得回头看着翠花,却见她已经扶着门框回屋,不禁怅然无比,失魂落魄地捡起药包走了。
常巧之已经等在大门口,对他道:“当初我劝过你的,如今闹到差点出人命,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吧。”
柳百户抹了一把眼泪,“是,我后悔了!放心,此事我会妥善解决的。”
且说柳百户回到柳家坟后,将翠花身上的事说了,而后一脸痛苦地问道:“娘,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除了不给做饭、不给熬药,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娘也是为你好!”柳母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找大师算过了,翠花一脸克夫相,娶了她,你会倒大霉的!娘也是为你好!”
“好一个为我好!”柳百户都气乐了,“娘是为自己好吧?你但凡有那么一点真正想到我,也不会如此下做。”
柳母气得嗷嗷叫,“你如今也是官身,为啥要娶一个二婚头?村里黄花大闺女哪个不如她?”
“翠花也是官身,而且是我心悦于她。”柳百户摇摇头,“恕孩儿不孝啦,以后娘亲自己保重身体。”说罢,柳百户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
柳母急了,哭喊道:“你快回来,娘错了,儿子你回来啊!呜呜~”
柳百户再一次出现在柳家时,常巧之正准备随马帮回青川村,看到他时脸色不好,“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来送和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