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未到”。
欧阳师兄高贵冷艳的抛下这句话后,开恩般示意:
“说说你的理由”。
得,这是不想被我牵着鼻子走。
人家有自己的节奏。
欧阳师兄赴任以来,齐家倒也乖觉,未曾再生事端,眼下,欧阳师兄手底下积压的案子,都是前几年的,前一位知府被撸了帽子后,这些案子一直积压在仓库里,及时再翻出来,于齐家而言,不过是陈腔滥调。
“师兄,你听过打草惊蛇吗”?
欧阳师兄无语的眼神,似要藏不住:
“有时候,我真怀疑老师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沈师妹,齐家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条蛇,蛰伏在江南十数十年,根基稳固,没这么容易受惊”。
我单手支撑着下巴,目光幽幽:
“谁说,齐家是那条蛇?沈藏锋才是那条一有风吹草动,就寝食难安的蛇”。
“还有,请收回你的言之凿凿,你说文先生眼光不济这点,我倒是很认同,毕竟,他连你都看得上,对吧”。
这段日子,我刻意忽视沈藏锋这边的动静,只知沈家最近换了几名掌柜,这些掌柜,都是跟着我老爹打天下的那群人,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倒也合理,我爹默许这一举动,只补贴了不少银钱给这几位老人。
其中,有位掌柜,曾来参加我的抓周礼,对我颇为友善。
我生辰那日,他喝多酒了,只是抱着坛子喋喋不休抱怨:“沈家,迟早被这少东家带沟里”,才抱怨这么一句,便被朋友拉走了,连声劝他“慎言,慎言”。
这位掌柜,负责打理城东那间盈利颇丰的丝绸铺子,他被辞退,定是察觉了账册的猫腻。
沈藏锋,已经在悄悄帮齐家“洗钱”了。
我生辰收到的那一枚玉蟾,是李公公从宫里带出来的物件儿,也是他们下给沈家的“圈套”一环。
前几年,到时也有几桩案子,和齐家有牵涉,但这几家人,可没拧成一股绳,力量太分散了。
而今,欧阳师兄需要做的是,把这几桩案子的原告,拧成一股绳。
欧阳师兄久浸官场,这一点自然清楚,就冲他能为了政绩,不管不顾我的死活这一点,我相信他这种人,定然能在这条青云路,扶摇直上。
欧阳师兄沉吟良久,倒不是被我那几句话刺激到了,而是陷入一重更深的思索,他终于艰难开口:
“沈藏锋,是你哥哥,对吧”?
我点头:
“对呀,他是我沈家唯一的少东家,我爹的爱子,我唯一的哥哥”。
我的语气,轻飘飘,淡淡然。
欧阳师兄眼神莫测:
“你可知,一旦齐家把沈家拖下水的后果”?
我歪了歪头,一派天真:
“师兄,齐家这艘大船,一旦在海面碰上风浪,把同船的伙伴丢下海,以引走海里的猛兽,并保留了更多的粮食和淡水,争取生机,这是常有的事,一旦事发,齐家很有可能将沈家作为替罪羔羊丢出来顶罪”。
“有李公公亲自掌舵”。
“齐家这艘大船沉不沉,还是未知数,但沈家一定会被拉下水”。
“沈藏锋一旦出事,那我作为沈家的一份子,焉能独善其身,这是你想说的,对不对”。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无情无义政客,没想到,你还稍微有那么点人情味吗,欧阳师兄,怎么办,我有些感动”。
听到前半段话,欧阳师兄表情越发凝重,愣是被我最后一句话破了功,忍了忍,没忍住,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我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伤口,愣是把表情不算丰富的知府大人,戳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包,他疼得“斯”了一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刺你那一刀,单纯是公报私仇吗”?
“诚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想让沈家陷进这个泥潭,再难脱身”。
我的嘴唇弯弯,明明带着笑意,甚至是几分天真的笑意,可眼神却仿佛丛林深处的狼,在暗夜中散发幽幽地绿光,愣是让见惯大风大浪的欧阳师兄,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然——
是被我尖尖地指甲戳疼得。
等欧阳师兄反应过来时,他恨不得折断我的爪子。
我笑嘻嘻收回了手,用帕子抹了抹尖尖指甲上的血迹:
“不是说痊愈了吗”?
欧阳师兄颇幽怨,还是说正事吧,一旦偏离主题我就忍不住想捏死你。
“行呀,我今日来,原本就是有两件重要的事,准备和你和你商量一下,第一件已经说完了,就是开堂,把积压的有关齐家案子审理一二,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二呢,欧阳师兄,你婚配否”?
我这说话幅度转折得太快,原本,欧阳师兄还一本正经用盖子刮了刮茶沫,准备喝一口热茶,压住想弄死我的心情,忽然听我这么一句话,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连声咳嗽。
我贴心的给他递了块抹布,示意他擦擦嘴。
趁他呛得昏天黑地时,解释道:
“你别误会哈,我是替人问的,赵家,你知道吧,江南四大望族之一,赵嵘,你知道吧,炙手可热的少东家,他十对你分外崇拜,青睐”。
我被爹娘关在家里,闲得打棋谱时,赵嵘被邀请来沈家,沈藏锋对其甚为亲热,这丫的对我赵二姐姐还贼心不死,但赵嵘应付完沈藏锋后,倒是径直来找我。
我们两家原本便是世交,他见我时,颇期期艾艾,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
一张口便问我,是不是和新赴任的知府大人相熟?我被匪徒劫持,官方说法时,这位探花老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哦不,为百姓,亲自剿匪,这才从虎口救下我一条小命。
赵嵘先是试探了一二,我对这位探花老爷有没有某些想法。
他问的颇为委婉,我解释得简单粗暴。
“他看不上我,喜欢端庄淑女那一挂”。
赵嵘兴奋地搓了搓手:
“你看,我妹妹如何”?
赵家这些年,一直在给赵二姐姐择婿,眼光颇高,若赵二姐姐一个也瞧不上,那在家当当一辈子姑奶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荣在商会遥遥见了这位探花老爷一面。
公狗腰,丹凤眼。
能文能武,前途无量。
赵狄喜滋滋,想托我替他妹妹牵根线。
若光从他剿匪这件事来看,他这人颇冷酷,将得失心看得太重。
只是,人向来都有很多面,对外人,他倒是凉薄了几分,但欧阳师兄这人,倒也护短,对我和郑知南这同门的师弟师妹,颇为照顾。
最关键的是,他的确长得很好看。
可这张好看的脸,听我提起赵家,忽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