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好似刚被一盆滚烫的辣椒水狠狠浇淋过。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肉眼可见的肿了一圈,清晰的巴掌印如同烙印般醒目。
张毅捂着脸,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鼻翼剧烈地翕动着,差点就破口大骂。
这个老匹夫敢打他。
知不知道等他老了能不能吃上饭都得看自己心情。
心中想法怨毒,眼泪却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声泪俱下,带着哭腔喊道:“爹,我是冤枉的,别人不信我,你咋能不信我。”
“走,回家查去。”张振海中气十足的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嘴上是对张毅说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各位老爷。
“此事若是你干的,我非打断了你的腿,给我滚回家等着。”
张振海心里想的很清楚,不能继续在这了。
可若是悄无声息的走,丢了面子不说,还叫人怀疑。
闹上这么一通,别人总不好在阻拦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等回家问问才能知道。
张振海从心里觉得自家儿子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
用歪门邪道只能赚一时的银子,折损的可是自己的声誉。
声誉垮了,哪怕是百年基业都能顷刻间付之一炬。
周春花心疼的眼含热泪,有心想呵斥张振海,却被张振海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来。
心里堵的很,张振海从来都没打过许毅,可最近这一个月里,打了张毅不止一次了。
这哪是亲爹干出来的事?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真是好大儿干的,他又怎么可能主动卖给刘夫人呢。
两个县来回走动频繁,真干坏事肯定远远的避着。
主动引荐,那得多没脑子才能干出来。
无缘无故被打了一巴掌,好大儿心里说不定怎么委屈呢。
她摸出手帕给张毅抹眼泪,心疼的直抽抽,“毅儿,娘相信你,咱们这就回家去查。”
果然。
张振海闹了这一下,没人拦他。
他微微弯下腰,姿态放得很低,拱手向老爷们致歉,表达自己的态度:“各位放心,此事我必定给各位一个答复。”
“若真是犬子,我定给各位一个交代,请各位给我点时间调查一番。”
他这就属于卖脸求情了,按照正常的规矩,衙门的人必定要缉拿回去认真审讯。
张振海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刚要走。
就被人叫住。
刘家家主笑呵呵的叫住他,“张老爷,你莫不是忘了个人?此事受害者可有两方。”
“若是另一方不同意,犬子怕是要去吃牢饭了。”
还有一个人?
张振海顿住,一时不解,直到看到刘家家主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的懂了他说的谁。
许毅!
张振海压根没想到要跟他低头。
自己可是他老子,供了他十五年吃喝,现在自己道歉,那老脸往哪搁。
他心里是微微有点怨恨许毅的。
从前的十五年,他的经商天赋表现的不如现在一分。
藏拙?
亦或者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外心?
那些就算了,可今日这事,分明可以私下里解决,还没证据的事拿到明明上来说,不是故意让张家丢脸吗?
到底不如亲儿子贴心。
见刘家主盯着他,张振海勉强扯出个笑。
“说起来许掌柜还是我儿子呢,我们不用那么外道。”
“是吧,许毅?”
许毅望着他此时颓败的脸色,色平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坦诚点头:“是。”
张振海心头一松,便听他又说:“事情未查清之前,不用跟我道歉。”
“同样,查到真凶后,我也不会手软。”云淡风轻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却莫名多了几分压迫感,“希望张老爷到时候不要阻拦。”
话罢,许毅便主动颔首,转过头去。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假团扇不是宝斋的。
那..
宝斋的扇子就难求的了。
尤其是雨水扇子,一共就十二把还挑坏一把。
更稀罕了。
各位夫人也顾不上面子了,个几乎是以哄抢的姿势回到女客的餐桌前,去辨认堆叠在一起的雨水扇。
“这个是我的..虎。”
“别抢,这个是我的马。”
“天杀的,怎么撒上汤了。”一位夫人拿着自己的“龙”欲哭无泪,不停的用手帕擦拭。
可惜油汤已经干在上头擦了半天才淡了点印子。
“我这可是第五把呐,呜呜呜-”夫人一急,又呜呜的哭起来。
她本就长得小巧,此时梨花带雨的,可怜的紧。
不止是她,还有几位夫人擦拭着手中的团扇料子,上头也沾了油点子。
一位性子急的夫人,还扔在地上跺了两脚,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夫人们情绪低迷,有心想求许毅,可方才刚冤枉人家,此时还哪有脸开口啊。
刘梦璃倒是心情很好,没有押错宝。
许毅许她惊蛰扇的抽奖权,一会拿出来可太有面子了。
她声音婉转轻快,“许掌柜,这乱的不成样子,咱们移步吃茶如何?”
刘家主拍了拍许毅的肩膀,“好样的,我果然没看错人。”
腊梅枝轻摇,沙沙作响。
咄咄逼人的各位老爷此时面露笑意,纷纷邀请许毅,希望许毅原谅刚才的闹剧。
生意场上,人情是最不实在的东西,都是聪明人。
“许少爷,我是做布匹生意的,听说你衣裳做的不错,我赶明送几匹布过去,你帮我打打样,瞧瞧我的质量如何。”
“我是做绣线的,你也给我瞧瞧呗。”
“我铺子最近新得了一套好头面,许掌柜生意好,放你铺子摆摆呗。”
“...”
各位说的委婉,可各位人精都知道是送的。
声音如同锥子一下一下往张振海的脑仁里钻。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感袭来,差点跌在地上。
他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的走。
被他赶出门的儿子此时如初升骄阳般耀眼夺目,众人追捧。
落差实在太大,而症结就在张毅身上。
他强提了一口气,扭头问道:“张毅,假铺子真不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我。”张毅眼神闪躲,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口气倒是十分自信。
若是平时,张振海或许能看出张毅的想法,可此时张振海满脑子都是无妄之灾如何化解。
并未注意。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关头张毅说的还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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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许毅含笑着看着众位老爷。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只说:“感谢老爷们的厚爱,实在惭愧。”
这模棱两可的话叫老爷们心里嘀咕。
连明日都等不了了,打发小厮现在就去准备。
在场的人属刘家主和刘梦璃的身份最高,两人在刚才的情况下都支持许毅,不由得他们不谨慎。
此子聪明稳重,又有贵人扶持,来日必成大器。
众位老爷这般想着,没想到许毅又扬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瞬间笼络了夫人们的心,惊呼出声:“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