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昌江后,郑和也派水军右卫溯江而上,将粮草直接运抵昌江城。
郑和对赵辉道:“大都尉且安心,军粮由海路运来,黎贼无水师,粮草可保无虞。”
赵辉这下安心不少,便问道:“如今黎贼新败,正是人心浮动之时,我们乘胜南下,诸军可有胜算?”
将领们没发话,黄福就率先站起身道:“大都尉应该也是知晓的,马上就六月了,交趾就要进入雨季了,届时一片汪洋,道路难行,于我王师不利啊。”
赵辉皱起眉头来:“也是,行路难倒也罢了,雨季火器都无法开火,的确不利作战。”
朱勇发表意见:“我军应当在雨季避战,可怕就怕的是,黎贼也应该会意识到这一点,万一趁机反攻,怕是我军要吃亏。”
诸将纷纷同意朱勇的意见,黎利狡诈,一定会利用雨季来夺回战略优势。
赵辉点点头,便就此议定,先在昌江稳定下来,分出小股兵力,北上谅山扫清与广西之间的通路,一面向京师催促援兵与粮草,做好不能速胜的准备。
议完这些,赵辉又询问沐昕部的情况。
赵辉所部与沐昕所部,虽然理论上相隔百余里,但两部之间有多条河流相隔,中间还有大量州县都还在黎军手中,联络只能依赖海上,赵辉将命令传至清化,然后由清化的传令兵取令后,送达沐昕军中,再由沐昕回信。
这样等于兜了个大圈子,十分之不便,赵辉索性让沐昕便宜行事。而上一次得到沐昕的报告是十天前了,说是他们刚刚击溃了一股蛮兵,正在向北面挺进。
赵辉这边连番大战,没顾得上管沐昕这一路,现在赵辉开始担心起来,沐昕这老小子别把这一万人马带到沟里去。 他估摸着沐昕部此时应该在威蛮州与福安州之间。
现在既然打到了昌江,赵辉便一面派哨探尝试渡过红河,寻找沐昕部。同时也派人从海上绕路至清化进行联络。
赵辉命沐昕收到命令后率部停止北进,可撤至爱州,等待主力发动进攻时,再一同出兵。如果爱州守不住,也可退守扁山堡。
但赵辉强调:“但应坚守清化不失,牵制黎贼兵力,保南方诸州门户。”
军令发出,赵辉便焦急地等待沐昕部的消息。
京师,朱瞻基正在翻看崔宏进奉的《马报》。
他正在看《民间轶事》这一版,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版今天讲了个《钱塘大尹智调姻缘谱》。
说的是五代时,钱弘佐为吴越国主,杭州钱塘县有一户姓孙的人家。
孙家的男人在钱弘佐出兵南唐时从军战死了,留下一个大女儿孙月娘和一个弟弟孙润,由他们的母亲孙秦氏将一儿一女抚养长大。
十余年后,一双儿女都已长成,偏生二人都如同珠玉碾成、粉团造就一般,端的是白皙秀丽。
弟弟孙润好读书,又长得秀美俊逸,当真是杭州城中一等一的美男子。
姐姐月娘善女工,才貌俱佳。姐弟俱都名声在外,早早就定下了亲。
姐姐月娘许配给了仁和县(跟钱塘一样,也是杭州城的附郭县)的刘掌柜家的儿子刘浦,定于半月后完婚。
哪知道到了结婚前十日,刘浦忽然病倒,病势沉重,刘家夫人见儿子病成这样,便决意瞒下孙家,假称只是伤风病倒。
孙秦氏央刘家推迟婚期,刘家夫人不肯,说是请帖都已发了,再推迟让人看了笑话,便非要孙家按时完婚。
实则是刘家夫人算计让自己儿子完婚冲冲喜,说不定病就好了,丝毫不考虑媳妇娶进门,万一儿子死了,可就要误了人家新媳妇一生的幸福。
这厢,孙秦氏也动起了坏脑筋,心说万一女婿成了病秧子,自己女儿一辈子可就毁了。左右自己儿子也长得颇为秀气,让儿子孙润冒充姐姐去替姐姐拜堂,等新郎好了,便让孙润回娘家的时候将姐姐再换去不迟。
便命丫鬟将自家儿子打扮了,施上脂粉,抹上腮红,印上唇红,竟是跟姐姐一个样,甚至还要美上二三分呢。
孙秦氏暗暗为自己的高才发笑,如果新郎倒霉死了,自家女儿也未拜堂也没进刘家门,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仍可以再许人家。
两家各怀鬼胎,这下就好玩了。
到了日子,刘家吹吹打打,去孙家将新娘给接了亲来。
“新娘”都来了,怎么着也得拜堂吧?新郎刘浦还在床上躺着,能喘气就不错了,拜堂是万万不能的,刘夫人也有办法,让刘浦的妹妹慧娘代哥哥拜堂。
代拜堂倒也不稀奇,古来多的是。慧娘头上顶一只公鸡,用双手扶着,代替哥哥跟“自己嫂嫂”拜了堂。
到了晚上,因刘浦病倒另住一间房,刘家夫人怕新媳妇在洞房里一个人寂寞,便撺掇自己女儿道:“你嫂嫂一个人怪孤苦的,你今晚便去陪她一处睡,说些体己话,她便不会觉着寂寞了。”
真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婆婆。
女儿慧娘嗔道:“娘让我代哥哥拜堂,莫非要我代哥哥洞房不成?”
说罢咯咯咯笑起来。
刘夫人佯怒道:“休要聒噪,便是让你洞房,你们两个女儿身,也没法人道不是。”
慧娘便卷了被子搬去婚房中。
婚房中,本是孙润与陪嫁丫鬟在那儿,见慧娘要搬来跟他一起睡,便要回绝了。
慧娘笑了,她笑起来眉毛弯弯如月牙,颇是可爱动人。
“嫂嫂是怕羞不成?左右你我以后要做姑嫂了呢,一处睡,说些体己话。过几日我哥身体好了,还轮不上我来陪你来了呢。”
在拜堂时,孙润就见慧娘的美貌,心动不已,暗道:“若是真与她拜堂,该有多好。”
这回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美貌佳人送上门要和他一起睡,哪还能正经得起来。
稍稍推托就点头答应了。
陪嫁丫鬟见事情似乎要朝着更加不妙的方向发展,趁慧娘避去一边脱衣的时候,悄悄劝孙润道:“可千万不要乱来,坏人清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孙润不置可否。
两人一同躺下,孙润心旗摇曳,难以自制,但好在两人是分被窝睡的,强行压住了蠢蠢欲动、高高隆起的被子。
孙润问道:“慧娘可有许配了人家?”
慧娘红了红脸:“说定了城北的裴家,他们家来请期(即定婚期),我娘念我还小,先回绝了,还想再留我一年半载哩。”
孙润心下一盘算,两人年纪相仿,又是郎才女貌这样的般配,便是再也按捺不住。笑道:“既是代哥哥来洞房,我们便在一个被窝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