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爷非常抱歉，我们目前只能查出叶医生赚来的所有钱都不在她手里，但具体用来做了什么、去向是哪，我们暂时还没有查明。”
封瑾言盯着手机屏幕一直到变暗，黑屏。
不明阻力？
为了钱不要命？
没有来由，他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来了一个场景。
那天如噩梦一般的下午，他从咖啡厅的楼梯下去，看见了霍思卿红着眼眶抓着叶向晚的手臂然后往前推了推桌子上的一张银行卡。
那个场景仿佛是颗重型鱼雷，在他心里轰然炸裂，烧得他理智瞬间蒸发，整个人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不管不顾地疯狂撕咬。
可那时候的某些细节，突然在隔了这么久的今天，像晚到春雨后的青笋，极其迟钝地冒出了头。
那天，叶向晚茫然又转而惊怒的眼神，狼狈又讥讽的嘲笑，悲凉又决绝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但他其实都注意到了。
可为什么当初没有一丝怀疑？
为什么没给叶向晚一点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只愿意相信自己是受害者？
封瑾言点开手机，手指悬停在一个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
他害怕这些年一直恨错了人，害怕到头来所有的痛苦都毫无意义。
七年间，他拼了命地要活出个样子给抛弃自己的女人看，如果事实是真的不是他最初以为的那样，那他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亲手给最爱自己的女人心脏上一遍遍捅刀子？
混沌地按照背后主使划定的线走，像个白痴是非不分，还是放了一把连天的大火，然后看着那满目焦黑，无法修补的残骸断壁才知道，这里本是你的家？
封瑾言坐在沙发上蹙着眉，焦躁地纂着拳头，逐渐接近的真相就像一把悬停在脖子上的砍刀，让人汗毛倒竖。
而如铁链一般冰凉刺骨的恐惧，慢慢爬上全身，就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瞬间，万劫不复。
良久，他整个人僵硬地靠上椅背，还是咬牙打了通电话，让人去要那天咖啡厅的监控。
恍惚间，凌展易突然拿着早餐从外边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封爷，最近您经常不在公司，几个董事对此意见很大，我也怕他们暗中整出什么幺蛾子，要不明天我们回去吧！”
封瑾言皱了皱眉，他知道叶向晚的病情现在已经稳定，而且也能走能动不需要人照顾，他更不是医生，完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他其实真的不想走……但也好，等事情彻底查清楚的那天，如果是自己的错，那叶向晚无论要什么，哪怕就是这条命他也认了。
但如果他真的没有冤枉叶向晚，那……这辈子就这么耗着吧，就算是坏了的，他也绝不会再给别人。
“订明天回去的机票吧！”
“好的。”
封瑾言其实本应该今晚走的，但他不想回去。
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觉得工作太忙，回去之后估计就没时间关注叶向晚。
而且陆雨瑶也回了京城，他回去后，陆雨瑶绝对会在他面前晃悠。
一想到这些，封瑾言就觉得叶向晚那张全然不理他的冷清脸，也还算挺好的，虽然每天都让他有种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但这极其美艳又清冷的长相，实在是冻着也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男人很多时候就是视觉动物，但能让从小身边美女如云的封总裁，觉得好看的脸也着实稀有。
“我明天就回去，”封瑾言坐在床边，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回应，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叶向晚，你知道你最让人火大的就是这种不理睬人的样子……”
叶向晚还是没有反应，她今晚难得精神很好，因为晚饭前才刚刚睡醒。
她穿着雪白的丝质睡衣，模样有些慵懒地靠坐在床头，就着旁边暖黄的灯光垂垂看着手里的书。
那书着实很厚，封瑾言扫了眼封面，抿了抿唇。
那是他拿过来的一本医学史，光看名字就知道有多枯燥，也亏这女人能看得进去。
叶向晚这半年瘦得有些厉害，连手指骨节的线条都变得越发分明，细瘦的指尖托着厚重的书脊，周围一圈肌肤都泛上了苍白。
她抬手轻翻了一页，旧书特有的陈旧墨香划过空气又悄然消失，黑色的字体在有些泛了黄的纸页上细密排列，她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因为安静的卧室里，另一个人的气息太过强烈。
像是肺都熏黑了的老烟枪，闻见了雪茄。
床垫轻轻下落又回升，是坐在边沿的人转了个身。
被子边角动了下，是被倾身过来的人抬手压住。
突然手里无趣又沉重的书被抽走，叶向晚顺着那轨迹抬眼看去，封瑾言胳膊撑在她大腿旁边，左手拿着那本书扫了眼页码。
“这页你看过？”
“没有。”
叶向晚下意识矢口否认。
“昨天上午你睡着的时候，书都已经到了下一章。”
叶向晚不擅长撒谎，她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封瑾言眼睛扫过她的唇瓣，又很快克制地收回。
之前咬开的伤口已经结痂，现在硬硬的，把周围皮肤绷得有些紧。
“我明天就走，你还是连句话都不说？”
叶向晚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头：“说什么？可喜可贺？”
封瑾言被噎了下，真想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给按在床上惩罚一顿。
男人满脸不爽地把那本大书扔到远处，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叶向晚等着那道背影从余光里消失，回头看着远处那无辜被牵连的医学史叹了口气。
她索性关灯又躺回了被窝，须更，正在半梦半醒间，突然一个略微有些潮湿又带着微热体温的身子贴上了后背。
叶向晚整个人猛然一凛，她惊怒地回头要起身：“滚下去！”
但环着身体的那只修长的胳膊却像铁链一样，生生把她禁锢在床上。
男人凑到耳边的声音沉沉的，似带刚出水的潮气：“我一天不知道真相，你就一天是卷钱逃跑的负心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