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完告别之语,二人即刻启程。
楚厌殊与段聿晟牵着马出了院落,一路走到大门处。
守卫的弟子行完礼,立即上前将沉重的木门拉开。
萧月卿与乌擎隶立在院中遥遥目送孩子远去,欲要挽留,却不知从何说起。
楚厌殊历经万难才和爹娘团聚,即便世事无常,恩怨纷争不休,他也依旧难以割舍心中的留恋。
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转头看过去,他的阿娘正在远处向他挥手,而后难忍伤心的被乌擎隶扶住身体。
楚厌殊眉心拧起一抹弧度,他时常忧虑,他的爹娘若一直容不下他心悦的人,他该如何自处?
他的爹娘对段聿晟敌意极深,且对其施以重刑,若段聿晟因此恨上他的爹娘,与他情缘消薄,他又该怎么办?
待二人离开这座庄严肃穆宅院,行走到了街市上,段聿晟才伸手点了点楚厌殊的额头。
不重,但足以让心不在焉的楚厌殊回过神来。
段聿晟抿唇轻笑,揶揄道。
“早说了让你在这里陪你爹娘,这还没离开岚城,就忍不住思念了吗?”
楚厌殊闻言,面露羞惭。
虽心中所思和段聿晟所说不尽相同,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讲给段聿晟,换句话说,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厌殊无法言语表达自己的心,他就用行动来展现。
反正出了那宅院,就算暗处有人护卫监视,那也不是很重要。
所以,楚厌殊的胆子尤其的大,他走近段聿晟身旁,踮脚亲了人脸颊一口,然后伸手扯住段聿晟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对方。
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好像在无声的言说,“请您不要丢下我,我一定要跟着您的。”
这一番动作下来,段聿晟看愣了,顿了片刻,唇边流露出无奈的笑意。
他抬手反握住楚厌殊的手,不顾旁人讶异的神色,同人亲密接触。
好在岚城百姓接受能力是比较强的,前些日子他们也听到不少关于教主大儿子的风言风语。
如今认出楚厌殊的模样,心中也有了数,见怪不怪了。
楚厌殊感觉到手背上温热的触觉,他展颜笑了出来。
段聿晟与楚厌殊二人就这么闲庭信步般的行走在街市之中,同寻常的爱侣一样,只愿与爱人多相处片刻时间。
但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天色渐晚,段聿晟和楚厌殊两人便翻身上马,驾马疾行。
待到日落而西,他们行到了一处客栈暂时歇息。
这夜他们并未交颈痴缠,一夜平静过后,第二日用过饭便继续赶路了,为了加快速度,他们二人甚至没有同乘一匹马。
数日如此,直到第五日的时候,二人行至乌月国边境。
而祁延等执剑阁弟子早已等候多时。
出了乌月国之后,段聿晟与楚厌殊带着接应的执剑阁弟子找了距离此地最近的镇上的一家客栈,包下整间客栈,用以歇脚。
这个镇子也是祁延这段时间带着执剑阁弟子一直盘踞之处,大部分的执剑阁弟子都在此地暗中埋伏着。
祁延见到主上毫发无损的回来,他欣喜万分,他有许多要禀报的重要之事,但他的主上似乎没有很关心。
并且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他的主上与他的同僚手拉着手,姿态亲密。
虽然早已获知他的主上与自己的同僚关系匪浅,不可言说。
但当他亲眼见到,并且眼前的一幕幕都无不昭示着,他的同僚即将跃升为他的主子时。
祁延还是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这夜,祁延几次想找主子汇报都没有成功,无奈,只想着等到第二天再说。
但令祁延没预料到的是,第二天他也没能找到机会。
并且一连三日,祁延都没能见到段聿晟,他坐在客栈前堂桌前,品着茶,抬眸看向二楼之上。
那里进进出出的几名执剑阁弟子和随行招呼的店小二,几人前前后后忙活给房间里面的人更换洗澡用的热水。
祁延想,主上到底在屋子里捣鼓什么?
三天不出现就算了,连吃饭都要在屋子里面吃吗?
直到这天晚上的时候,那紧闭三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段聿晟一袭玄色长袍,衬的人身形硕长挺拔,但他未着外袍,显然只是临时出来。
只见人神采奕奕,眸色沉静,开门出了屋子,反手关上,抬步下了楼。
祁延见此,连忙上前行了个礼,不经意间抬眸,他看到主上脖子上居然有像是被虫子咬出的红色痕迹,还有很多个,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
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主上有内力护体,怎么会被虫子咬?
还没等祁延继续打量,段聿晟接过店掌柜送来的清淡饭食后,转身就离开了。
段聿晟上楼梯时,一手端着饭,一手拎起衣摆,腰背挺直。
端的是君子之方,可其行的却是禽兽之为。
至于其中门道,大约只有这整整三日,连独自去茅房都不被允许的楚厌殊,深有体会了。
段聿晟端着饭食推门而入,他走过竹画屏风,里间屋子的榻上正睡着自从踏入这间客栈就再也没出去过的楚厌殊。
段聿晟将手里的餐盘搁下,他行至榻边,见榻上人整个把脑袋都蒙了进去,他不由得失笑,轻声道。
“会闷着,出来睡。”
榻上的人似乎是被弄出了脾气,闻言,半字不回。
段聿晟也不气,朗俊的面容上绽开笑颜,语气关切的问道。
“刚才听到你肚子叫了,不是饿了吗?起来喝口粥,你现在的身体吃不了其他的。”
段聿晟语气如常,他丝毫没觉得愧疚,楚厌殊会变成这般模样是拜谁所赐?
整整三天啊!
不就是在地牢忍了一段时间吗?
至于做的这么狠吗?!
段聿晟看着榻上依旧没有动静,他思虑着要不要上手将人直接抱出来的时候。
楚厌殊动了。
他拉开被子露出了一张憔悴的面容,双眼半闭,神色困倦。
楚厌殊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身体亏虚的厉害,很瞌睡,但也很饿。
楚厌殊有点疑惑,为何同为习武之人,段聿晟好端端的,他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段聿晟上前将人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的楚厌殊扶起来,黑发披散,他用被子将人裹的严严实实,省的人着凉。
天知道这几天楚厌殊连衣服都没有穿上过。
现在还是光溜溜的呢,满身难以言说的红痕更不必再提。
段聿晟不经意间看到楚厌殊身上的暧昧痕迹,眸底光芒暗了暗,但好在他是个人,不是个禽兽。
他扶人靠在榻边,轻声道歉,实则毫无悔改之意。
“抱歉,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了。”
楚厌殊轻轻的摇了摇头,习惯性仰头索吻。
段聿晟满足了他。
楚厌殊嗓子哑的说不出话。
这间客栈被包下了,在外守卫的执剑阁弟子只能在外围护卫,不得靠近。
所以,那些暧昧的声音,外人并未听到。
段聿晟自知做的太过,所以就算楚厌殊生气,他也甘愿受着。
楚厌殊虽然被折腾的手脚乏力,饥饿难忍,但他还真没想过要生气。
大抵是习惯如此了。
段聿晟施予的一切于他来说都是恩赐,他只会感念万分,妥帖的收下。
这些时日段聿晟待他极好,但因爹娘那层关系在,楚厌殊时而也有些担心会惹了对方厌弃。
是以,楚厌殊需要用段聿晟对他的渴求来证明,他没有被厌弃,段聿晟依旧深爱着他。
但其实楚厌殊不知道的是,段聿晟早已看出了他的不安。
从心意相通到许下诺言,时间都太短暂了,未来有诸多变数,很多事都难能预料,人心更是易变。
段聿晟有过楚厌殊完完整整的一世追随。
但楚厌殊却没有完完整整的一世拥有过段聿晟。
段聿晟理解楚厌殊的忧虑,心疼他的不安,也愿用一辈子向楚厌殊践行自己的诺言。
思及此,他垂眸吻住楚厌殊的眉角。
楚厌殊正昏昏欲睡着,眼皮沉重。
被人这么亲了一下,他有所察觉,不由自主的伸手环住段聿晟的腰,脑袋搁在对方的颈边。
一歪头,彻底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