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片不知占地几何的森林里。
哪怕是在白天,由于树冠太密,叶子太多,光线也还是相当不好,再加上某些特殊植物的影响,林子里整日都笼罩着厚厚的迷雾。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得清五米开外的地方究竟有什么。
比较不巧,我们原定计划、打算拜别老猎人的那天,天空上满是黑压压接连起来的乌云,本就不干燥的空气也变得格外潮湿阴冷,像水像泥一般淤积着堵在口鼻处,沉闷得厉害,简直要叫人喘不过来气。
老猎人说,这是快要下暴雨了。
我们当时只是笑,觉得他这是在说废话,毕竟,随便来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这将要是情况,老猎人经验丰富,实在不应该仅仅只做出这种判断。
于是,我们就问他难道不打算猜一下雨势多大、大概会下多久之类东西的吗。
可老猎人却微微摇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快要下暴雨了’,并用他那显得更为低沉沙哑的嗓音劝我们最好不要急着离开他的小木屋,待上一宿,等雨停后再出发......”
幽暗的屋子里,唯有这道平静冷淡的语调在缓缓地讲述着故事,一个个笼上阴影的身形围绕着张长桌坐好,借着烛台这唯一的光源,静静地盯向讲故事的人。
“然后呢然后呢?”
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穿着长羽绒衫、身材明显有些发福的男人急不可耐地追道,结果收获了来自自家儿女的一对白眼,虽然在这种光线下,他没能看得见。
“老爹,不要打岔!”埃米莉瞪着男人。
“就是说啊!”埃弗里也瞪着男人。
男人挠挠后脑勺,见两位客人,自己夫人,以及管家老文都盯过来,汗了汗。
老文真不像话,这时候都不知道帮他打个圆场,还帮着别人瞪他......等着被扣工资吧!
男人恶狠狠想着,用食指在嘴唇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讪笑着抬抬手示意讲述者继续。
许星彦想摇头,忍住,但还是暗笑了两声。
百闻不如一见,这霍桑领主倒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听说要讲故事,比他家俩小孩儿还要兴奋,赶紧安排仆人把庄园里的灯都给熄了,然后拉着一大帮子人在餐桌旁坐下,说是要营造讲故事的氛围感,顺便等待饭菜上桌。
这还真是......
他打算讲得又不是恐怖故事,这么一弄,感觉不讲得阴森点都不好了......
另外,许星彦瞥了一眼某只白毛团子。
他之前不是偷偷叮嘱过这家伙嘛,要装出一副故事里所讲的一切都是他们俩亲身经历过的样子,结果......瞅瞅,就属这团子听得最入迷,完全靠不住......
灵依察觉自家徒儿投来的那道隐晦视线,回望过去,眨呀眨的紫色眼眸中满是疑惑之色。
看着她做什么?接着讲呀。
许星彦收回目光,捏捏眉心,点点头,开启了接下来的讲述。
......
“老猎人劝我们在他的小木屋里再待上一晚,可我们却想着自己是法师,哪怕雨下得再大也没什么大碍,再加上那时急着有事赶去下一个地方,为了防止时间来不及,最好在三天之内穿越那片森林,便婉拒了老猎人的挽留,选择当即出发。
老猎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看着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整顿行囊,离开了森林边缘的老猎人的家中,没等踏入林子,忽然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刮得脸上隐隐生疼。
我一个激灵,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回头张望过去,却发现那个住了两日的小木屋居然满是破洞,屋顶和墙角上也长满了青苔和蛛丝,屋前的那棵老杨树拦腰倒了下去,砸得小木屋东面半塌陷着,摇摇欲坠。
不不不,和前两天所看见的完全不同,这根本就像是一副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样子!
我盯着那间木屋和那棵老杨树折断处的乌黑痕迹怔怔出神,心中感到一阵发寒,如果这木屋真是眼下看见的这样,那理应完全不能住人才对......
还有那个老猎人,他不是说一到下雨天就要全天缩在炉边烤火才不至于让他的腰疼得太过厉害的么,那窗户里怎么没冒出来一点儿亮光?
我不由得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情,借宿小木屋的这两天里,老猎人的话似乎有在随着时间慢慢减少,到最后,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用两根手指夹着他那根老烟杆,‘啪嗒啪嗒’地抽着烟,几乎不再与人交谈。
察觉到这一点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回想着老猎人送我们出门时的景象,越发地觉得那时他的眼睛里满是翳白,眼神也空洞洞的,就像是死人那般,没有任何光彩......
哗!
大雨瓢泼而下。
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也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雨,因为那所有的雨柱都是直勾勾地垂向着下方,即便当时还有风在乱刮,却也没有一丝偏斜,并且,兴许是天实在是太暗了的缘故,雨水里都带着一层隐隐的黑色。
这时,我师父拉拉我的衣服,提议要不然还是算了,再返回老猎人的家里,毕竟这雨确实下得太大,贸然顶着雨前进,速度估计也快不到哪里去,还可能会着凉或者受伤。
我很犹豫,又定睛朝小木屋一看,发现哪里还有半点荒废的痕迹,一切都跟原先一模一样,窗子里透出橘红色的火光,看着温暖,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难道先前看到的只是因为错觉?
我这么想着,答应了下来,再次向着小木屋走去,惴惴不安地叩响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很快,随着一声‘吱呀’,木门打开,老猎人站在门后,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们,最后问出了他曾经问过的、这样的一个诡异问题——你们是谁......”
轰!
雷声作响。
当啷——
霍桑领主手一抖,面前的酒杯打翻,在桌面上洒出暗红的液体。
见众人都望过来,他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我说,饭应该也做好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