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个人坐在屋里想着,看着老太太素日里的样子,像是要把林姐儿指给宝玉的,但是前些年林姐儿的身子不好,这几年虽说是身子好些了,但是自己总觉得妹妹与妹夫已经没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闺女。若是宝玉娶了林姐儿的话,虽然说是老太太高兴,但是却对家中毫无助力,还是要仔细斟酌才是。
王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把薛家姐儿指给宝玉,如今那姐儿已经入宫里了,想来已经不行了,更何况是商贾之女,他家的那个薛蟠,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是薛家姐儿没进宫,自己也是不想和薛家连亲的。
这么一对比,倒是林姐儿更好了些,毕竟是出生官宦家,平日里虽说没有往来,但是林家当初也是显贵的很,清流官宦人家,最是值得人嫁了,不然也不会把自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妹妹许给了林如海。
如今林如海虽然没了,但是他生前所积攒的人脉都还在,又只有林姐儿这么一个独女,虽说表面上的人情没有,但是其中暗地里所连着的就大了。
再有今日那王相公所说的那个张家姐儿,到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他正这么想着,王夫人回来了,和他告诉了王尔调和詹光的话,又问巧姐怎么样?王夫人说道:“恐怕是惊了风了。”
贾政便说道:“厉不厉害?这小儿家的惊风也不能小看了去。”
王夫人点头说道:“我已和凤姐说了,我看着倒像是要搐风的来头,只是还没搐出来呢。”贾政听了便不言语,各自安息。
等到第二日邢夫人过来给贾母请安,王夫人也在这儿便提起了张家的事情,一面回家母一面问邢夫人,邢夫人便说道:“张家虽然是老亲,但是近年来已经很久不通音信了,也不知道他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倒是前日。孙亲家太太打发老婆再来问安说起张家的事来说,她家有个姑娘托孙亲家那边有对劲的提一提。听说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十分娇养,也识的几个字,只是见不得大阵仗,常在屋中不出来的。张老爷又说只有这一个女孩不敢嫁出去,怕人家公婆严姑娘受不得。委屈,必须是要女婿过门入赘,在他家给他家料理家事呢。”
贾母听到这里也不能说完便说道:“那就断断使不得的了,咱们家的宝玉别人服侍他还不够呢,还给人家当家去?”
邢夫人便说道:“正是老太太这个话。”
贾母想的是这张家和孙家有关系,而孙家的那个王八羔子,上回迎姐儿回来已经说过了,那是个天打雷劈的玩意儿,若是在和他们家有,只怕是迎春在那边的日子越不好过了。
再有就是这娇生惯养又是独女的,岂不是和薛家的那个太岁奶奶是一路货色,要是娶来和薛家那个似的,只怕是两家都越来越好看了,天天都能唱大戏,都让外人笑话说两个连襟都不会娶媳妇,娶回来的都是些个夜叉老虎,更兼着宝玉,并不像薛蟠那般强壮。若是娶回来个夜叉,宝玉也是压不住他的,最后气的还是自己,倒不如直接就断了他们这份心。
再有就是张家也已经家道中落了,那个时候到底是顾自己家还是去顾乐家呢?只怕是枕边风一吹贾家的是宝玉倒是给撂在脑后了。
所以便向王夫人说道:“你回来告诉你姥爷就说是我的话,这张家的亲戚是断做不得的。”王夫人答应了,然后贾母又和邢夫人说道:“刚才我听你说孙庆家的太太打发人来问安,可有打听了咱们家迎姐怎么样了。”
邢夫人便说道:“来的那个婆子说迎姐在家里极好的,姑爷也对姐儿好,想来老太太应是放心的。”
贾母说道:“这好与不好是他们小两口的日子,和我这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再有就是他们家打发人来问啊,你也该打发人上他们家去,请亲家太太的安去,总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他们欺负咱们家姐儿,难道还回来特意告诉你一声不成?姐儿虽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也管你叫一声母亲,你别就觉得面子上过去就行,实际这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邢夫人只好诺诺称是,贾母又说道:“昨天你们去看巧姐怎么样了?先前平儿来回我说不是很好,我也想去看看呢。 ”
邢,王二夫人便说道:“老太太虽然疼姐儿,但是哪里能够承受得住呢。”贾母笑着说道:“也不只是为他,我也得走走走动活活筋骨。”然后又打发他们两个回去吃饭,等到饭后再来和他一块到凤姐那儿去 。
等到吃完饭后,贾母和邢王二夫人便来到了凤姐的房里,凤姐连忙出来接了进去,贾母问巧姐到底怎么样了,凤姐便说:“怕是癫风的来头。”
贾母说道:“即使这样,怎么还不请人赶着瞧呢?”一面说着一面就进房里来看,凤姐儿说已经去派人请了 ,贾母看着巧姐儿,奶子抱着 用桃红领子小锦被裹着。脸皮青色, 眉梢鼻翼微有动意。
贾母和邢王二夫人看了看便到外间里坐下正说话呢,见一个小丫头进来回凤姐儿说:“老爷打发人问姐儿怎么样呢?”
凤姐便说道:“替我回姥爷就说已经请大夫了,一会儿开了方子就过去回老爷。”
贾母突然想起张家的事情来和王夫人说道:“你就该去告诉你姥爷,省得人家去说了回来又驳回,到底是伤了亲戚的体面。”然后又问邢夫人说道:“你们和张家如今怎么不走动了?可是有什么缘故?”
邢夫人因说道:“论起那张家行事也难和咱们做亲,太吝啬,倒是污了宝玉。”
凤姐听了这话,已知八九便说道:“太太,这是说宝兄弟的亲事呢?”
邢夫人点点头,然后贾母又把刚才的话都告诉了凤姐,凤姐便笑着说:“不是我当着老祖宗太太们面前说一句大胆的话,先放着天配的姻缘,怎么又到别处去找呢?”
贾母问他在哪儿呢?凤姐便说道:“若论原先自然是一个宝玉一个金锁,那是金玉良缘,只是如今金锁已经锁进宫里了,倒是还有一个木石前盟的在。”
他这话倒是惹的贾母上了心便又问道:“怎么个木石前盟?”
凤姐说道:“老太太可还记得我与宝兄弟被那老虔婆整治的时候,当时我隐隐约约听不清,但也能听着说什么绛珠仙子。后来我一想,这皇上给咱们林姐儿不就说的是绛珠仙姑吗,我想着总有个来头,莫非这仙子就是咱们林姐儿呢。”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然后就是原先的那个蓉儿媳妇儿不和我好吗,他也说家中是神仙府,昨天因着姐儿的事儿,我去烧香拜菩萨那菩萨便和我说家中有一个神瑛侍者,保佑着咱家无病无灾的。我又问菩萨何解,那菩萨便说有宝玉的就是了,然后我又听着似有仙乐入耳,只迷迷糊糊听了一句木石前盟,而后便醒了。”
贾母说道:“要说林姐的号也有来头,说是让皇上见着神仙真人了,他们都称林姐叫绛珠,所以才给定下的这个名头。”
邢夫人便说道:“这么说林姐儿是木,宝玉是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姻缘。”
王夫人笑着说:“我就说宝玉生下的时候嘴里含着宝玉呢,原来也是个有来历的,向来是他们两个双双下界,到凡间来续姻缘来了。”
贾母也笑了,皇上就喜欢这些个神仙真人的事儿,自己家一下出来了俩,这富贵可算是保住了,林姐儿是万万不能让别家的哥儿得去的,一是自己舍不得,二是那种人物,除了王孙公子也没人能够配得上,只有自家的宝玉与他既是前世的情分,又有今生的缘由。
贾母笑着说道:“昨日你姑妈在这里你怎么不说,有她这有年纪的在,也好给咱们听听。”
凤姐便说道:“老祖宗和太太们在前头,哪有我们小孩子在说话的地方,况且姨妈过来瞧老祖宗林妹妹和宝玉都在呢,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贾母笑了,邢王二夫人也都笑了,正说着有人来回说是大夫来了贾母便坐在外间,邢王二夫人略避,大夫跟着贾琏进来,先是给贾母请了安进房里,诊完脉,然后又出来站在地上和贾母说道:“大夫说幼儿一半是内热一半是惊风,须的先用一剂发散风痰的,还要用一副四神散才好,因病势来的不轻,如今的牛黄都是假的,还得是要去找真牛黄这才用的。”
贾母说道:“有劳了。”那大夫同贾琏出去开了方子走了,凤姐说道:“人参家里倒是有,这牛黄倒是没有呢,外头买去只要是真的才好啊。”
王夫人便说道:“等我打发人到姨太太那边去找找,他家大哥儿是和那些个西客们做买卖的,若是有真的。也未可知,我这就叫人去问问。”正说话间众姐妹也都过来看巧姐儿了,先是给贾母问了安,凤姐独拉着黛玉走到了巧姐的床前说道:“我昨天做梦说是妹妹在巧姐这儿,能让我们丫头的病更快好些呢。”
黛玉便笑道:“既是如此,把巧姐抱到我那儿去同我住两天也是使得,只是怕姐姐舍不得呢,再者害怕他在这路上再受了风就不好了。”
凤姐有心让黛玉在这儿住下,但是有听说嫂子住到小姑子那儿去的,就没听说过小姑子住到嫂子的房子里,便叹着气说道:“你若是我亲妹妹就好了。”
然后看着外间姐妹们和贾某说话,他便小声的和黛玉说道:“刚才太太有心想给你和宝玉至亲呢,你的心理怎么样?”
黛玉听了这话,红了脸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在丫头的病床前呢,还是别说这话的好。”
凤姐看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便放下了心,他有心撮合他和宝玉,但是又记着黛玉的情如今黛玉是自己心里也愿意的,那他就放心许多了。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黛玉也就出去了,略坐了一会儿,贾母说道:“咱们在这儿说话,扰了小丫头休息还是回去吧。”
众姐妹这才都跟着贾母等走了。
那边也煎好了药给小姐灌下去只听科的一声连药带痰都给吐了出来放在这才放了心,然后又见王夫人那边的小丫头拿着一个小红纸包说道:“二奶奶牛黄有了,太太说叫二奶奶亲自把分量对准了。”
凤姐答应着接过来,然后又叫平儿配齐了珍珠冰片朱砂给熬起来,自己则是用戥子。按着方称了,掺在里面等着巧姐儿醒了好给他吃。
然后贾环便直接掀帘进来说道:“二姐姐,你们巧姐怎么样?妈叫我来瞧瞧她。”
放点嫌恶的皱了皱眉,人家来的时候都有丫头通传,只有他是自己往里钻,也不怕忌讳,便说道:“已经好些了,你回去说,叫你们姨娘想着。”
贾环嘴里答应着,但是眼睛却是在四处的看,然后又和凤姐说道:“听说姐姐这里有牛黄,不知牛黄是什么样呢?给我瞧瞧吧 ”
凤姐知道这是个稀罕物,若是到了他的手里,不知道他毛手毛脚的又要怎么样呢?于是便说道:“你别在这里闹了,牛肉才好些,那牛黄都给煎上了。”
贾环听了,便伸手去拿着铞子看,岂知措手不及,肺的一声倒。了火,给扑灭了一半咋。还见自己坏了事儿,自觉没趣儿便连忙跑了,气的凤姐在后面火星直冒骂到:“真真哪一世的冤家对头,你何苦来还来使促狭,从前你妈要害我,如今又来害妞儿,我和你是几辈子的仇呢。 ”然后又骂平儿不照应着,正骂着只见丫头来找贾环凤姐便喊道:“你回去告诉赵姨娘说她操心也太苦了,巧姐儿死定了,不用她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