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忧那似乎很近,又似乎非常遥远的哭泣声,时昭希只觉得心口像是遭到了重击,疼得厉害。
“她回家了吗?”
“哪里是她的家?”
“她到底在哪儿?”
时昭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关于苏忧的画面一点点淡去,她努力伸出手,想要够到苏忧的衣角,想要抚弄一下苏忧凌乱的头发,想要擦去苏忧的眼泪……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甚至无法开口,喊一声“苏忧”。
……
“时先生到底怎么了?”
几个人围着时昭希,窃窃私语。
他们是难民营的几个负责人,都是从调查组总部出来的。
虽然早早地远离了调查组的名利场,再无升官发财的希望,但也乐得清闲,少了强制上战场搏命的危险。
不过,远离战场,不代表不了解战场的事态变化。
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时昭希的事情,看到时昭希就会有一层纯天然的英雄滤镜,自然是敬畏有加的。
“你们都别围着了。”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没好气地拨开了他们:“病人劳累过度,又中了诡异的毒,需要一个好的休息环境!你们这么围着他,他怕是要气都喘不上来了。”
那几个人嘿嘿地笑了笑,侧身让开。
女医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了最好的解毒药剂,给时昭希用上了。
过了几分钟,她伸出手,试了试时昭希的额头。
“时先生还在发高烧啊。”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一支解毒药剂是远远不够的,你们还是赶紧打报告,向上面申请,调取更多的解毒药剂,要越快越好。”
听到这话,其中一人担忧地回复道:“十五分钟之前,报告已经送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复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现在到处都是战场,总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恐怕是自顾不暇的。”
“唉,时先生也是运气不好,流落到咱们这儿了。”
“还是想办法再联络其他城市的难民营吧,凑一凑,总能凑到几支救命的药!”
听着他们在自己身边的讨论,时昭希便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了。
死亡什么的,她倒是早有心理准备,没什么可害怕的。
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在黑暗中看到的、关于苏忧的画面,她又不敢轻易地死去了。
她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现在,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苏忧需要她,且需要她好好地活着。
如果她这样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就没有人能够帮到苏忧了。
想到这里,时昭希挣扎着,动了动手指。
“时先生好像醒了!”距离时昭希最近的人,立刻惊喜地叫喊起来:“诶,诶,他的手动了!”
时昭希的嗓子又干又哑,拼尽全力地说话,也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我……”
女医生赶紧趴下来,将耳朵凑过去:“时先生,您说什么?”
“救……我……”
时昭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遍遍地重复着“救我”两个字。
她干裂的嘴唇冒出了血珠。
突然,她剧烈咳嗽起来。
喉咙里溢出了大量黑色的淤血。
她想要睁开眼睛,但根本无济于事,只是眼角渗出了两行血泪。
看到她这凄惨的模样,纵然是早已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的女医生,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这是人类的英雄啊。
怎么能让英雄如此落魄,又流血,又流泪?
“放心吧,时先生。我们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您!”
女医生猛地站了起来,擦干泪水,绷着脸,夺门而出。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为时昭希搞到更多的解毒药剂,挽救时昭希的生命。
她这边刚刚走出难民营的大门,就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难民营的门口。
车门打开。
一个提着黑色药箱的女助理下了车,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手中的证件。
保安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哦,你们是银月公会的!这个月,你们赞助的各种补给已经够多了,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们跑这一趟?”
女助理推了一下眼镜,平静地说道:“时先生在你们这儿,不是吗?”
“呃,这……”
女助理又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时先生而来。时先生的状态不是很好吧?”
保安欲言又止。
他知道银月公会的能量比较大,他们得到情报的途径,有时候甚至比官方还要多。
他们会知道时昭希的现状,并不稀奇。
不过,上面有交代,不能让非官方的人员随意接触时先生。
责任太大,他不太敢开门放行。
“与他缠斗了几天的那只高阶诡异,擅长的就是用毒,死在它手里的人和诡异都不在少数,时先生能战胜它,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想要全身而退,是万万不可能的。”
女助理说到这里,又瞥了那保安一眼:“别再耽误时间了。”
保安心情复杂。
“唉。”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返回了值班室,开了门。
目送着银月公会的车进了门,他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他只好劝自己: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类的英雄,因为一些死规定,早早地陨落吧?
那他可就是人类的全体罪人了。
……
被安置在特殊病房里的时昭希,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病房门被启动的声音。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她嗅到了陌生的香水气味。
那陌生的气味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病床前站定了。
“时先生,看到你变成这样,我的心,很痛呢。”
提着药箱的女助理,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琳恩她们在这儿的话,大概会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乔装打扮的家伙,究竟是谁。
“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放下了药箱,将箱子上的锁打开,从冒着寒气的箱子里,取出了一支血色的药剂。
她熟练地拿起针筒,将药剂取出,按照一定的比例兑好。
时昭希中毒很深,全身上下只有几根手指能动。
对方的到来,让她预感很不好。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接受对方的药剂!
可是,再抗拒,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眼瞅着锋利的针头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那把沉寂了许久的柴刀,突然嗡鸣一声,从她的心灵世界飞了出来,“唰”地向对方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