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阳看着平稳完成的做脸子教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很明显,这次的情况就是那位老师傅被梅三春见天去门口破鸡血,各种辱骂,压力太大了,导致精神状态不好,才会疑神疑鬼,把裂开的面具看成一张人脸。
这不后来完全没出事儿吗?虽然一天不足以完全学会做脸子,后面肯定还得再学,但是安安稳稳不出事,就足以让梅三阳紧绷的神经慢慢缓和下来了。
他那一口长气刚吐完,还没来得及吸气,就听到外面长街上传来一声惨叫:“着火了!着火了!”
他此刻正是对火这个字眼最敏感的时候,因此一听到着火了,吸的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自己在那呛的库库咳嗽。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一样的从屋子里冲出去的,想要瞧瞧到底是哪栋房子着了火,一跑到街上,梅三阳看到了滚滚浓烟从眼熟的方向升起来。
原来是他家房子着火了。
梅三阳感觉到惊恐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家房子里没人。
他的父母都去世的比较早,妻子前两年跟他吵了架之后,去了女儿工作的城市,儿子成婚之后镇上批了新的宅基地,在那边盖了房子,着火的那栋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一瞬间的轻松过后,心头就只剩下了沉甸甸的情绪,难不成……难不成这两日,包括当年发生的那件事,真的都是祖先震怒吗?真的都是神灵不悦吗?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接连出事,先是有师傅从裂开的傩面上看到了一张生气的脸,紧接着又同当年那般,他家里突然着火。
梅三阳心乱如麻,不愿也不肯相信,祖先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怪罪后代,甚至要夺几条人命去,或许是……或许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的传言一直流传在镇子上,有人想要借着这个传言,假装这一次也是祖先生了气,好阻拦直播继续下去。
这种可能性怎么也比神鬼之说要大吧?
然而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因为就在梅三阳朝着自己的房子跑过去的时候,猛然间发现,着火的其实不只是一栋房子,只不过因为两家挨的比较近,所以从远处看的时候,只能看得到一大股浓烟,稍微走近一些,才能发现是两股。
两股青烟缠绕在一起,前后只相隔了一条街,梅三阳看到有人跪在着火的房子外面哭,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踉踉跄跄的冲过去,刚冲过去,地上跪着的女人就看到了他,她凄厉的哀嚎声在这一瞬间尖锐的都有点不像活人了,并立刻纵身扑了上来,抓住梅三阳的衣领。
“是你害了老三,都是你害了老三!要不是你非让老三去教女人做脸子,我们家老三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梅三阳被女人疯狂的摇晃着,只觉得头也晕目也眩,因为就在女人跪着的前方,地上放着一具尸体,大抵是着火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乡里乡亲们发现的及时,左邻右舍全都提着水来救了,所以尸体并未烧成焦炭。
所以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来,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教导谢小桃和庄梦锦制作脸子的那个老师傅,他当时因为恐惧不愿意再做下去,拒绝了梅三阳,独自回了家。
此刻,他那张带着烧伤的脸上,双目圆睁,充满了绝望跟痛苦,甚至隐约还能够看到一些惊恐。
梅三阳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耳边还在不断响起老三妻子的痛哭和怒骂。
她苍老的手掌死死的攥着梅三阳的领子,勒的梅三阳有些无法呼吸:“老三一向老实,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去教女人做脸子!当年张大头不信邪,非要教他女儿学傩戏,一家子没有一个活下来!你也要害我家都被烧死吗!”
梅三阳呆呆的,看着都像失了魂儿,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中喃喃自语一般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若我早知道……若我早知道……”
梅三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附近,对着他怒目而视:“我都说过了,你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你总是不肯听,既不敬鬼神也不敬祖先,如今确确凿凿的出了事,你还有什么好讲的?”
“我劝你立马把那些外乡人都赶出去,立马卸了你的班主位置,烧香敬告祖先,该道歉的道歉,该忏悔的忏悔,说不定还连累不到其他人!”
“你要是再执迷不悟,说不定乡亲们都会因为你而倒霉啊!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让大家陪你一起死吗?”
镇子小,有什么事很快就会传出去的,再加上有节目组来镇子上拍综艺可是个新鲜事,很多人其实都看了直播,先有老三指着一张面具非说自己见了鬼,后有这两场火灾,甚至烧死了一个人。
不管是信的还是不信的,在这时候都不敢侥幸了。
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拿自己的命冒险,是嫌活的太久了吗?
因此周围的人虽然沉默着,但是都用相同的眼神看着梅三阳,过了不知道多久,有老人低声道:“梅老二,祖宗的规矩能传下来指定是有原因的,不该坏规矩的时候确实不能坏呀,让他们走吧……”
“对呀梅老二,你看这都有人……别倔了,万一之后再出事了怎么办?”
“戏没人唱,咱还能找办法,要是真是祖宗生气了,那才是天塌了呀!”
有人带头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劝说梅三阳,梅三阳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心中全是内疚,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老三的老婆。
“如果被烧死的是你的老婆孩子,你也不收手吗!”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老三那张狰狞的脸,不断的在他眼前闪过,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道:“我这就……就去找导演……不拍了,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