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
场上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几十人同时在械斗。
可眼前的场景，众人都历历在目，看的不由瞠目结舌。
已经过了几十回合，曹钰和赵宇依旧打的难解难分。
唯有典满一人，稍微察觉出了赵云的速度有所下降。
而身处缠斗之中的曹钰，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自己也同样把速度和力道，稍微减缓了一些。
仅仅几招过后，赵云便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你……你再让我？”
砰——
两人又是一拼了一枪，曹钰才吐出一口浊气。
眼中露出精光，开口笑道：“也不能这么说。”
“难得遇到一个使枪的高手，想多磨练一番而已。”
听到这话，赵云原本平淡的性子，难得露出一丝怒意。
战场之上，生死相向，对方竟然拿自己练枪？
这与羞辱何异？
一瞬间，赵云身上再度爆发出一股力量。
接了一招后的曹钰，只觉得双手有些发麻。
皱着眉头说道：“我实话实说而已，你问了我就说了。”
“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你——”赵云有些气急。
“我与你生死相斗，你却处处留手羞辱我。”
“你说，我为何动怒？”
听到这话，曹钰才错愕的甩了甩发酸的膀子。
“也不算是让吧，只是你久战之下，气力不在巅峰。”
“况且就算我全力出手，也没完全的把握将你斩杀。”
“更何况我只是在等，从没想过要杀你。”
等？
赵云眼中瞳孔一缩，神色有些晦暗难明。
内心也在此时，开始有了一丝动摇。
难不成……对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
猛地晃了晃头，眼里再度浮现战意：“多说无益。”
“你若继续如此，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话音落下，赵云再次冲上。
看着如同嗑了药一般，越战越猛的赵云。
曹钰有好几次，都算是险之又险才能避开对方的枪招。
对方的枪术，有时是大开大合、简单高效的直来直去。
有时候却是如同羚羊挂角，天马行空的让人摸不着踪迹。
“公子，小心啊。”
“哎呀，老典，你快上去帮帮忙啊。”
许仪在一旁，看的一阵揪心。
连忙把目光投向了典满，谁知后者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必要，公子是在拿那小将练招，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听典满这么说，许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能把目光投向身后，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两人交手又几十合后，赵云喘着粗气向后退了几步。
第一次主动脱离了战场，脸色异常苍白，显然已经有些透支体力过度的征兆。
曹钰则仿佛跟没事人一样，只是象征性的喘了几口粗气。
把自己的气息，重新平复下来。
这才看向赵云，开口笑道：“现在你应该，没有体力杀出重围了吧？”
赵云闻言，眼里露出惊骇之色。
原来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耗尽自己的体力不成？
不过……这么说，似乎也有些说不通。
自己和对方交手，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对方的枪法造诣虽然不低，可却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尤其是招数极度匮乏，不像是演的，反而真的像是没什么还手之力。
“你……”
赵云微微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只见曹钰身后的人群，突然分开了一条通道。
几名骑卒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廖化，赶到了此处。
见到赵云浑身浴血，面色凝重的看向自己。
廖化一时间有些语塞，深深的垂下头，有些羞愧的低声吼道。
“主公……死了，关将军也死了。”
“子龙将军，切莫继续自误。”
赵云只觉得身形一个恍惚，差点坐立不稳从战马上跌落。
连忙稳住身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廖化。
此人自己识得，是关羽的副将之一，在军营中地位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可……
不对！
赵云睁大了眼睛，里面已经遍布血丝。
“不可能，你自己贪生怕死，被擒投降。”
“还想伙同敌将，一起诓骗与我？！”
“廖化，关将军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临阵投敌？”
听着赵云的质问，廖化更加羞愧。
自己也想随关将军赴死，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没战死在敌人的刀下。
被擒后，逐渐丧失了赴死的勇气。
自己现在只是想活着，这……可耻吗？
“廖化，抬起头来。”
曹钰的声音淡淡的传来，让廖化有些错愕。
缓缓抬头后，这才看到对方清澈又复杂的眸子。
身躯不由一颤，只听曹钰缓缓开口道：“你知道的，我本可以直接杀了你们。”
“但你的命是关羽保下的，我敬重他是条汉子，这才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
“无需觉得你愧对他人，努力活着便好了。”
廖化闻言，双眼泛出泪花。
跪在地上，不断的用头触地，撕心裂肺的大嚎起来。
“关将军，廖化愧对你！”
“可……总要有人活着，总要有人照看你的家眷啊。”
“我也想死，死了一了百了，何必屈辱的活着，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啊啊啊啊——”
听着廖化嘶哑的呐喊，赵云眼里的困惑达到了顶峰。
自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装的，为什么他们能够装的这么像？
“子龙，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
“什么？”听着曹钰平静的声音。
赵云微微错愕的抬头看去，自己已经有些分辨不清真伪了。
见到赵云略显迷茫的神情，曹钰心头一动。
直接让系统把自己刚刚从刘备那，吸纳过来的气运开到最大，亲和力加满。
这才缓缓开口，有些不屑的一笑。
“荆州的百姓，真的想打仗吗？”
“如今刘表已死，其子刘琮继位，已经有意递交降表，重新归附朝廷。”
“可刘备却从中作梗、百般阻拦，甚至不惜做出迁徙百姓，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
“难道所图的，真的不是一己私利，而是他口中的为国为民吗？”
“无论你承不承认，如今汉庭依然存在，你们的所作所为，在百姓眼中才更像是反贼啊。”
一瞬间，赵云的心中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一般。
整个人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乱世之中，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的时间思考。
大多的时候，都是认准了一个人，然后埋头跟随。
之前的公孙瓒如此，现在的刘备亦是如此。
可这样，真的就对吗？
仔细想想，好像正如眼前的青年所说。
刘备的做法，难道真的没有私利吗？
赵云不敢去想，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信念动摇。
无形之中，仿佛跳到了什么深坑里一样。
“子龙，我想问问你。”
“在你心中，到底是追随一人，忠臣不是二主重要。”
“还是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重开太平重要？”
曹钰如同一个恶魔般，缓缓低语。
话语里充满了煽动性，听的典满和许仪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俺要誓死追随公子！”
“说的什么屁话，你现在就没追随公子吗？”
“哦，也对。”
好在两人的声音，只有曹钰隐约能听到。
倒是没传到赵云耳中，要不然就破坏了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
嘴角微微一抽，继续开口蛊惑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但请你好好想想。”
“难道曹军真的就如同，你们口中宣传的那般，只知道屠城、吃人吗？”
“如今天下冀、青、幽、并、豫、兖、徐、扬几州，都在曹军手中，为何到了现在，还没人造反，还没有流民、黄巾复现？”
“其实恰恰相反，包括你的家乡，动乱和战争都已经结束了。”
“虽然百姓的日子过的还是很艰苦，但终究一点点会好起来的，饿死的人在减少，秩序也在逐渐恢复。”
“而反观你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谋求私利，而将荆州百姓置于战火之中罢了。”
“刘备之所以负隅顽抗，是因为荆州若投降了，不符合他的利益。”
“可你仔细想想，若是兵不血刃的收复荆州，百姓不用饱受战火摧残，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刘备口中高呼的正义，难道是用百姓的鲜血洒向对方，来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吗？”
“他所喊出的口号，与自己行为背道而驰，难道你真的没发现吗？”
曹钰的话，如同一柄柄刺向心头的尖刀。
让赵云脸上毫无血色，甚至一时忘了呼吸，嘴唇显得有些发紫。
大脑如同缺氧一般，不断寻找着模糊的信号。
自己追随刘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汉……汉室，对了，光复汉室。
可……
赵云呼吸再次一窒，汉庭还在，刘备如何代表得了汉室。
更何况与天下万民相比，汉室又算的了什么。
如果不是汉室腐朽，天下又何以至此。
自己想追求的，到底是封妻荫子、留名青史。
还是造福天下百姓，重开太平。
赵云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痛苦起来。
曹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此时是赵云内心最挣扎的时候。
能不能忽悠成功，就看这最后一下了。
对着身后的许仪轻轻点头，后者立马挥了挥手。
一个盖着白布的简易担架，被两名士卒缓缓抬入场中。
赵云面色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
只见曹钰轻轻点头：“这就是刘备的尸体。”
“你亲眼见过，也就死心了。”
“我只能说，我从未诓骗于你，从头到尾我都没想真的要你的性命。”
“反而……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觉得我们才是一路人。”
记忆加深，用事实掩盖谎言，再次加深赵云对自己‘光明磊落’的印象。
曹钰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强扭的瓜甜不甜自己不知道。
反正解渴就行了，先骗到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