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岳国松弛的姿态,立马紧缩起来,钢笔从手中脱落。
这到底该不该实话实说?
他没想到,徒弟竟没跟丈夫提搬过来这事儿。
“涂教授?”
久不听见回答的周屹南,叩方向盘的节奏加快。
不知道徒弟是不是有自己的主见,涂岳国为人正直磊落了半辈子,头一次感到有些为难,大概是深受老婆翘墙角思想荼毒,只好说:
“周总,你再打她电话看看吧,我也帮你找找。”
说完,忙不迭地挂断,就往书房外走。
今个儿是周末,温灵烟在家。
他几大步,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房间大开着,里面却没人。
涂岳国转头去儿子房间,也没人儿。
又下二楼,去找自个儿老婆,还是没人。
怎么回事儿?!
两个三个的,都不在,难不成丢下他一个孤寡人,出去嗨了?
涂岳国拎着两条腿走到客厅,缓了半晌的气,才发现从后窗口传来的笑闹声。
脑袋往那儿一凑,远远瞧见温灵烟正蹲在草坪上,摸一条萨摩耶,涂亦清也蹲她旁边。
乌婧正拿个飞盘子和球,逗几只猫和其他狗。
涂岳国拔腿就走。
乌婧最先瞧见他,弯腰捧腹:“哈啰,今个儿什么日子,把您这大学究吹来了?”
涂岳国抚抚自个儿起伏的胸口,头一斜,望向那边五米远的俩人,吩咐:“你、你去帮我把灵烟叫过来。”
乌婧扔了盘子,觉得他不解风情,嗔怪:“瞪大你的小鱼眼,没瞧见他俩正聊得挺好吗,你干嘛横插一脚!”
“……”涂岳国眉头拧成个川字,“哎呀,聊什么聊,明明你心思不正!我有事儿找她!我自己去!”
人家老公都打电话来了!自个儿子到时候真被当小三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乌婧挤眼睛审视他:“老涂,你不对劲。”
“你真是冥顽不灵!”涂岳国不想跟老婆扯有的没的,疾步往那边,“灵烟!”
萨摩耶在舔她的手,她听见动静,侧头眺来。
涂亦清率先站起来问:“怎么了这是,您跑那么快,我妈要打你?”
“……”
涂岳国把儿子挥过去,拉温灵烟的衣袖,“来来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可她还没怎么动,萨摩耶咬住涂岳国的中山裤,凶得要死。
涂岳国瞪眼,不可置信:“我是你爹,你敢咬我?”
温灵烟被逗笑了,摸摸狗子脖颈,把它捞到怀里,递给涂亦清,“亦清哥,你跟它玩会儿,我待会儿回来。”
走到草坪入口,借着一棵海棠树遮阴,俩人站定。
“师傅,您有什么…”
一道刺耳的轮胎侧滑声,从别墅院门口砸来,距离他俩十米。
俩人齐齐朝那边望去。
细白花的保时捷停在了门口。
周屹南熄了火,拔掉车钥匙,见凌心悦毫无动作,他抬高眉骨:“你坐上瘾了?”
凌心悦抱着自己的包包,摆摆手:“你下去,我不下去,我害怕。”
“……”
“我接到了周总的电话,他问…”
涂岳国看到清贵风流的男人,嗓子瞬间堵得个七荤八素。
温灵烟也看到了。
周屹南视线,锐利地穿过院子的铁门,直直射过来,定在她身上。
再扫过后面跟上来的乌婧和涂亦清。
保时捷的车窗降下来,凌心悦伸长脖子,毛毛躁躁问:“怎么样,烟在不在?”
“在。”
她舒心了,又问:“那涂教授在不在?”
“周总,有失远迎,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涂岳国上前打开铁门,笑得有些心虚。
凌心悦咻的一下,窜回车里,拿包挡住脸。
见涂岳国真要将他请进来,温灵烟拉住涂岳国胳膊,她看他:“来找我离婚签字?要签的话,你就在车里等我,我去拿协议书。”
这是不打算让他进涂家门的意思。
周屹南目光细细在她身上流转。
面色红润,清透无妆,穿了一件吊带棉裙,外面一件小毛衣开衫。
像四年前,在水木轩,跟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样子,清纯乖巧的气质,浓艳立体的五官。
他看不进去,把玩她腰线,她会小声讨饶:“哥哥,你这样,我好痒,你能不能乖一点?”
他口上答应了,然后手指继续游走,她也只会拿漂亮的眼睛,瞪他几下,再随他去。
可现在,她张口闭口就是离婚。
病好了,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也不一样了。
“你的车太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味道难闻,想吐。”
“……”
周屹南插着兜,俯视她,眼尾下沉,上位者的气息铺天盖地。
“进来喝一杯茶吧。”涂亦清站在她身后,平静地看他。
周屹南歪唇,笑却薄凉得很,率先抬步往里走。
瞧着三人的背影,乌婧拿胳膊肘捅捅老公,兴奋溢出眼眸,低声说:“老涂,你瞅见没,儿子刚刚的眼神,修罗场啊修罗场!”
“……”涂岳国心里急死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天天的,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经玩意儿!来客人了,赶紧去备茶备吃食!”
乌婧甩开他,哼一声,嘟囔:“真是个古板的老学究,也不知道我年轻图你什么,要浪漫没浪漫,要好话没好话的,儿子要是跟你一样,肯定完蛋。”
涂家客厅。
周屹南坐得比在自家还随性,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一只手摇晃茶杯,长腿交叠。
涂亦清坐他对面。
温灵烟把乌婧刚切好的果盘端过来。
周屹南目光,如影随形,伴着她。
涂亦清把抱枕往旁边一放,她正要坐下,周屹南出声:“过来。”
温灵烟下弯的膝盖一顿,但没收回,她继续往下。
周屹南缠绵的眸色不复存在,声音沾了冷春的霜露:“我还没跟你离婚。”
空气褪去了表面的平和,僵硬凝重的内里浮出来。
乌婧和涂岳国俩人面面相觑。
涂亦清开口:“周总,坐哪儿都是坐。”
周屹南冷笑:“是,坐哪儿都是坐,她怎么不干脆坐你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