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里的人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原本紧紧攥着床帐的手指,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地松开了,那床帐的缝隙也随之悄然变大了些许。
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微微咬了咬嘴唇,终是轻声叫了一声:“王爷……” 那声线没有丝毫刻意的掩饰,带着往昔熟悉的韵味,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飘了出来。
静王爷原本还带着些许忐忑与紧张的眼神,在听到这一声呼唤的瞬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那眸子里仿佛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忙不迭地回应道:“子歌 ——”
童子歌在床帐里匆匆偏过头去,此刻的他,模样着实有些狼狈。方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势,让他慌乱不已,一番手忙脚乱地扑火过后,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乱开来,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而身上的衣衫也不复往日的规整,领口处微微敞开,衣摆也有些歪斜,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整理一下自己这副窘迫的模样。
可又觉得此刻的举动似乎有些多余,毕竟床帐外就站着静王爷,这般情形被他瞧见,心中更是添了几分羞惭与不安,只能咬着嘴唇,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试图以此来躲避那可能投来的视线。
静王这会儿却像是全然不顾及宫廷里的那些繁文缛节了,也不见外,径直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担忧,轻轻唤道:“子歌,你还好吗?”
童子歌看起来着实不太好,脸色依旧有些泛白,唯有那一双眼眸中透着复杂的神色,身子也还在微微打着颤。
他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几分酸涩与无奈,颤抖着问道:“王爷什么时候把我认出来的。”
静王爷听到这问话,面上明显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斟酌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伴月亭遥遥一见,便知是你。”
童子歌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瞬间泛起了绯红之色,那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好嘛,原来早在第一眼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可自己却还在那儿佯装不知,费尽心思地伪装着,想着能瞒天过海。
此刻知晓了真相,只觉得又羞又窘,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静王爷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童子歌的脸早已红得发烫,那艳丽的色泽哪怕隔着那层若有似无的纱帐,如同滴血一般。静王爷看着他的异样心急如焚,一时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一把掀开了床帐。
随后,他赶忙凑近前去,目光紧紧地落在童子歌的脸上,满是担忧地开口说道:“子歌,你脸上的伤……”
童子歌见状,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推开眼前这个突然凑得极近的人,慌乱之中,也没顾得上控制力道,手直直地就拍在了王爷的脸上。
这一下其实并不重,可在这静谧的夜里,却发出了 “啪” 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在这略显尴尬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乍一听,竟很像是掌掴。
再加上童子歌此刻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被人欺辱了的良家妇女,透着一股子委屈与羞愤交织的意味。
原本满心关切、毫无他意的静王爷,冷不丁被这么一拍,顿时愣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错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神色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默默地坐了回去,随后缓缓转过头去,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落与歉意,低声说道:“抱歉,是我不好,你如今是皇兄的爱妃,我这般举动,确实是越距了。”
话语落下,屋内的气氛愈发沉闷压抑起来。
“爱妃?” 童子歌突然出声,那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甚至隐隐有了些哽咽之意。
眼眶中也泛起了盈盈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就这样直直地望着静王爷,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了那一句饱含心酸的质问:
“王爷这么说,不是在诛我的心吗?”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静王爷不是很清楚的吗?
静王爷看着他这副泫然欲泣、伤心难过的样子,顿时就慌了神。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懊悔,赶忙站起身来,急切地解释道:“子歌,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失言了,实在是对不住你,你莫要往心里去啊。”
童子歌在这宫廷之中待的时日已然不短了,平日里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咬着牙自己扛着。哪怕有人安慰,他也不过是礼貌性地回应,将那些真实的情绪深埋心底。
可今日不同,站在眼前的是从前的故人、好友,那是曾与他一起笑谈诗词、畅叙雅韵的人。
往昔的情谊在心底从未消散,此刻见对方一脸焦急地来哄自己,那长久以来强撑着的坚强防线,瞬间就崩塌了。
满心的委屈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再也遏制不住,汹涌而出。
他那原本就泛红的眼眶里,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滚落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似是要将这些年在宫中所遭受的所有心酸与痛苦,都随着这泪水宣泄出来。
静王爷看着童子歌落泪,心中更是慌乱无措,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句话会让童子歌如此伤心。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地递向童子歌,轻声说道:“子歌,莫要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这般言语。快别哭了,眼泪碰到伤口更难愈合了。”
童子歌赌气般说道:“不愈合正好!待皇上厌弃,将我打入冷宫,抑或逐出宫廷,于我而言,反倒重获自由。”
静王闻得此语,指尖猛地一颤,他强自镇定,咬了咬牙,缓声劝道:“子歌,莫要再哭了。且不论其他,单是为了你自己,也当收住泪水。若脸上落下疤痕,待日后你踏出宫门,童大人与童夫人见了,该会何等痛心。”
童子歌的抽噎渐渐停歇,抬眸望向静王。
静王幽幽长叹,转身取过带来的药膏,说道:“此乃大齐奉山秘制的祛疤膏,其效神奇,用之可速愈伤痕,子歌,不妨试用些许。”
童子歌只是默默凝视,未置可否。
静王轻抿嘴角,缓缓挪近少许,以指尖轻蘸药膏,动作轻盈舒缓,仿若对待稀世珍宝般,仔细地为童子歌涂抹于伤处。
童子歌只觉这般情景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往昔十八年岁月,几乎未曾与外人有过这般亲密无间的接触。谁料这半年时光算是接触了个透彻。
此刻被一个男子如此轻柔地抚摸着脸,心中难免泛起一阵怪异之感,下意识便欲抬手推开静王爷的手。
静王爷见状微微愣住,眼眸中瞬间涌起一抹委屈之色,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子歌是怨我了吗?”
童子歌心中一软,赶忙看向他,解释道:“怎会,只是你我如今的身份…… 不合规矩。”
静王爷凝视着他,手上动作未停,目光诚挚而坚定,缓缓说道:
“我为皇兄的贵人做这些自然是不合规矩,但我此刻是给我的挚友敷药,如此也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