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点,婚庆公司的专职司机开的宝马车和一辆皮卡,带着亚飞,老钱和一个年长的陈老伯去接亲。吴镇迷迷糊糊的洗了把脸就下了楼,他爬到后面的皮卡车上就完全清醒了。
他早已风闻一些关于马海波的闲话,也听志平说过他最早也跟马海波谈过,只是昙花一现。便在心里想着,今天要好好看看马海波是个什么家庭,她爸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吴镇见时间还早,便闭目养神起来。
前面亮闪闪的宝马车,在漆黑的夜里往湖滨镇一路飞驰,亚飞坐在车上。
早上他看到亚飞戴着一顶共和帽,西装革履,恍若20年代五四时期的北大学生,俊朗的脸庞,透出一股成熟而冷静的气韵来。
喜欢穿休闲装的亚飞,今天看起来是一种崭新的严肃老成。
车到湖滨镇时,陈大伯提议大家休整一下,大半夜的没地方吃,车上有面包,就先垫一下,等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有的折腾呢,老头很专业的提醒着大家。
吴镇不禁好奇起来,希望车快点开进村庄,看看马海波的家和这接亲的把戏。
车到前马村路口时,陈老伯让吴镇先放一串鞭炮,并表示不用放太多,因为“接亲”又叫“抢亲”,要悄悄的进行。吴镇从皮卡的后斗里拎出一串长鞭炮,扯掉一半,老伯看了却说,扯的多了,半鞭嫌少了,让女方家听到就说鞭炮都舍不得放,印象不好。
吴镇不知所措,但他很快明白,老头是不管语言还是行动,都是一种自得的故弄玄虚。在可行可否的小事上,必须他来一个漂亮的说辞,说得明明白白,仿佛他是个丝毫不能错的人。
陈老伯终于弄好一串不长不短的鞭炮,再凑齐两个大炮,才让吴镇引燃导火线。吴镇在冬天干冷的地头,将大炮点燃,嘣的两声闷响,声音传的好远。陈老伯在黑暗中抽着烟,一边“咳咳”地说道:“他们听到了,听到了,都在准备呢。”
后面噼里啪啦的响起鞭炮声,车子发动起来,亚飞指挥着往左往右,一会就到了马海波家的院门前。三间平房前面一个院子,院门早已关的死死,里面有通亮的灯火和说话的声音。仿佛吴镇他们是一伙水泊梁山上下来的强人,要抢走马海波了。
陈大伯让大家再看看东西有没有齐备,说接亲这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只见老伯把物品依次摆好,一把用锡纸包好的干艾草,一只肥大的公鸡,一束红红点点的芨芨草。吴镇便觉得新奇,心想锡纸包着艾草,寓意“爱媳”,这个容易理解。大公鸡做什么用呢?芨芨草又为什么那么多红点点?吴镇疑问归疑问,老钱也没工夫对吴镇说。
陈大伯催吴镇快点放串催门炮,今天的皮卡车斗里的花炮塞的满满当当。但陈大伯还是交代吴镇省点放,后面用花炮的地方多着呢。一连三通炮仗,院门才开了一条缝,陈老伯连忙把艾叶,芨芨草和大公鸡递进去,千恩万谢的说好话,让他们进去。里面的人接过艾草公鸡后却又关上门,一群人在外面冷得直跺脚,但一点不能急躁,只互相打气。又过了半天,门开了一条缝,说没收到开门红包。陈老伯立马说:“有有有,在这里”,伸手在袋子里一把抓出十来次红包塞进去。
吴镇就觉得这伙水泊梁山的强盗是冒牌的了。
里面的一个男子接过红包后,对站在外面受冻的一行人说:“是这个规矩,先热身,后面还有两道门呢。”
那语气仿佛是解释这些事情并非故意为难他们,又是在提醒他们后面还有两道姑娘把守的房门比这更难开。
马家有多少门,陈老伯早已门清,但他还是故作惊讶地说:“我的乖乖,还有两道门呢,那就让大姐们高抬贵手了。”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门。开门的那个男子得意洋洋地说:“大伯,现在伙食好,他们都胖了,手抬不起来啦,哈哈”。
陈老伯笑着附和道:“那是,那是,有办法,有办法。”
亚飞进来,朝院子里的几位男子敬烟,客客气气地称呼大伯好,叔叔好,感觉那些开门不开门的就是一场需要配合的游戏。
在院子里比站在外面暖和多了,陈大伯让吴镇继续放小鞭炮,他又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这里面的姑娘们。
门开了一条缝,红包顺着门缝塞进去,门又关紧了,等着里面的人数完红包,照样是嫌太少。“不够不够,这一点就想带走我们小波姐啊”,里面的姑娘大声地对门外的人抱怨道。
“好姐姐们啊,外面冷,让我们进去喝杯热茶哦。”
老钱哄着里面的姑娘媳妇们开门。里面照样不应,外面便又响起了几声不满意的敲门声,吴镇接着放鞭炮。
陈老伯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对吴镇说:“猴子不上树,多敲三锣鼓,不要急。”吴镇笑笑,无可奈何,但这时候还见不到马海波父母,他们应该在客厅里呢,那这道门开了就是客厅了。
陈老伯让老钱把大包小包混在一起塞进去,看到有门缝就尽量挤,让他们里面没法一个一个拆开来看,只要里面的忙不过来,外面就有机会了。
果然,里面的姑娘看到一大把红包过来,立刻安静下来。老钱估摸着在拆开看了,便用力一挤,里面的姑娘立马放下红包,一起上来用力往外挤,全然不顾老钱的胳膊还在门里。老钱的胳膊被夹住,他连忙夸张的大叫:“疼兮之,疼兮之了。”
里面的人听了咯咯直笑,可还是丝毫不松动,终于老钱连拉带拽地缩回胳膊,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用好话哄道:“姐姐们,外面老人家站久了,冻的受不了了,姐姐们行行好吧。”
里面的女孩不再说话,老钱便以为他的告饶有效果了,没想到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出来:“你们轮换就是了,冻的受不了,歇一会再来。”
这让老钱觉得里面一定是一个刁钻古怪的小媳妇,便用力挤出一条缝,抓住几个红包在手里,朝里面晃了晃。姑娘们看到红包照例不用力堵门,老钱便把红包郑重的递上去说:“这里面有大家伙啊,好好看看。”
老钱站在门缝里看姑娘们低头数那几个红包。姑娘们感到外面不发力,里面也就收住,门便虚掩了。此时躲在后面的陈老伯看门缝开的够大,用力一撞,门“哗”地开了。姑娘们正低头准备数红包,猛地被陈老伯撞开了门,老头一个趔趄,靠在一个小媳妇身上总算站住了。陈老伯哈哈一笑道:“进来了进来了!”
老伯整理一下衣裳,带着亚飞笑容满面地进来给每一个姑娘问好,然后才恭恭敬敬的走到堂屋上方给坐在那里的海波父母鞠躬行礼。
吴镇看到亚飞老丈人瘦高个子,穿着件很流行的休闲小西服,天冷也只是捧个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而马海波的妈妈就是个乡下好心的老妇人,说话轻声细语,目光慈爱。吴镇便想到马海波在家是受老马的宠溺了,她妈一定是听她爸的话,马海波也就是个太妹了。
再想想那些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禁在心里暗暗讥笑郑亚飞,不过如此。
马国兴对着姑娘媳妇们大手一挥,说:“别为难他们了。”马海波妈妈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态。她早已起身对客人说:“一路辛苦了,来吃点热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