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时维仲夏,衡阳城内,江湖纷纭。
四方豪杰,早已云集于衡阳城的各大酒楼客栈。
那酒楼之中,人声鼎沸,各路英雄豪杰畅谈江湖轶事。
客栈之内,亦不乏仙风道骨之士,或品茗休憩,或低声切磋武艺。
今日本是衡山掌门继任大典。
然而,近日以来,天公不作美,连降大雨。
使得山路泥泞湿滑,险象环生。
如此天气,衡山派掌门继任大典这等重大事宜,便不得不往后推延。
衡山群峰巍峨,气势磅礴,共有七十二数。
自衡山五神剑异军突起,在江湖上声名大噪之后。
衡山派便占据五大最高峰。
其分别为祝融、天柱、芙蓉、紫盖、石廪。
其中,祝融峰乃衡山正殿所在,庄严宏伟,尽显门派威严。
天柱峰藏于群峰深处,为五神剑闭关居所,静谧清幽,仿佛与世隔绝。
芙蓉峰位于五峰最东,为弟子居所,朝气蓬勃。
石廪峰靠近衡阳城,为门中弟子长老家眷所在,便于下山采买游玩。
紫盖峰雄踞正中,为掌门一家所在,地位尊崇,自是不凡。
此刻,紫盖峰上。
一木制阁楼搭建于此,阁楼前平整院落二十余丈,四周栅栏相绕。
院落中,栽种着四季木植,佳木茏葱,翠色欲滴。
天色昏暗,乌云翻涌,滚滚倾洪垂天而下。
大雨滂沱,如注如倾,檐下形成一片水帘。
走廊之中,一不足满岁的男婴正光着屁股在地上蹒跚学步。
发髻盘起的妇人端着碗勺,蹲在男婴前方,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温柔。
轻轻舀起一勺米油,动作轻柔地送入男婴嘴中,轻声说道:
“渊儿,乖哦,吃米油啦。”
男婴小嘴蠕动,激动的趴在地上挥舞手脚。
妇人眉眼开笑,眼中满是幸福的味道,轻声回应道:
“渊儿乖啊,慢慢吃,别着急。”
轰隆隆~
震耳雷声炸响。
男婴手脚一颤,顿时小嘴一瘪,吓得泪珠滴悬,闭眼痛哭。
妇人赶紧将碗放下,抱起男婴轻声哄弄。
“乖哦,渊儿不哭不哭,娘在呢。”
“咱们不怕打雷哦。”
男婴那柔嫩的小手紧紧攥着妇人衣领,将头埋在其心口,哭个不停。
妇人一边安慰,一边轻拍其屁股。
试图让男婴平静下来,眼中满是心疼与关爱。
忽然,天地间银光闪动,那耀眼的闪电如利剑般划破黑暗的天空。
妇人赶紧将男婴耳朵捂住。
轰隆隆~
又是一阵更为凶猛的雷声传来,似要将天都撕裂。
妇人眉头紧皱,面色不虞的看了眼乌沉天色。
忽然,妇人瞳孔一缩。
只见院中阔梧树上,一头戴黑绸斗笠的男子双手背负,立于枝干上。
他身姿挺拔,宛如苍松翠柏,似在默默注视着她们娘俩。
身形诡秘,来者不善。
妇人心底警铃大作。
当即睁目怒斥道:
“什么人!岂不知这里乃衡山掌门居所。”
“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下一瞬,便见那斗笠男子化作流影。
身法极为诡异,眨眼之间,便已移动数丈之远,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晃神,便如鬼魅般出现在走廊尽头。
妇人神色大变。
这轻功.......
再一看,其浑身上下干净整洁,竟无一滴水渍。
忽然,一阵沉闷之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二姐,别来无恙。”
“就是不知你如今是裘清英,还是萧夫人呢?”
说罢,便见斗笠男子将黑绸撩起,露出本来面貌。
正是前来寻仇的裘坤。
裘清英看清裘坤面容,脸庞堆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似欣喜道:
“你.......小弟?”
“你怎变成这副模样了。”
“谁害得你。”
“娘呢,娘现在怎样了。”
轰隆隆~
一阵惊雷炸响,似要将这压抑的氛围震开。
裘坤徐徐迈步朝裘清英走去,腹语低沉而冰冷道:
“娘死了。”
裘清英神色一黯,眼中悲痛道:
“怎么死的。”
裘坤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移步至裘清英近前。
裘清英下意识将孩子紧紧搂入怀中。
目光移到裘坤那双洁白如玉的双手,轻声道:
“你何时练的武功,似乎并非铁掌神功。”
“是坤拳。”裘坤缓缓蹲下身,伸出双手道:
“来,舅舅抱一下。”
随后在裘清英犹豫不决中,将孩子强拉进怀中。
手指温柔地在孩子嫩滑的胎发上抚过,道:
“叫什么名字。”
裘清英神色紧张道:“萧渊。”
裘坤点了点头,腹语沉闷道:
“潜龙在渊,甚好。”
男婴扭动了两下,然后张开小嘴,在裘坤肩膀上吮吸了起来。
“很是乖巧。”
裘清英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道:
“血浓于水,渊儿自然是亲近舅舅的。”
这时,见裘坤探出左手,轻轻在裘清英的手掌上捏了捏道:
“二姐许久未曾练功了吧。”
裘清英惊得下意识将手抽开,干笑道:
“有在练,不过练的是衡山功法。”
“我毕竟已嫁至萧家,当不再适合修炼铁掌神功。”
见裘坤只是轻轻颔首,未有回应。
当即岔开话题道:
“等孩子大点,我便带他一起去给娘亲上坟。”
“不必了。”裘坤摇了摇头,抱着孩子缓缓站起身道:
“此事了结,我自当回去拜祭”
“什么事。” 裘清英也随之站了起来,想要将孩子抱过来。
却见裘坤一下转过身,朝屋檐下走去。
裘清英只得忙跟上前,目光寸步不离那怀中的孩子。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屋檐下,面朝水帘。
但见裘坤的手从孩子的头上缓缓滑下,轻捋其淡淡的新生眉毛。
“二姐,我从未如此迷茫。”
裘清英强颜欢笑,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道:
“有什么心事你且告诉姐姐,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些主意。”
裘坤微微低头,斗笠上黑绸飘动,将怀中婴儿的脑袋遮住。
“衡山五老杀了铁掌帮最后的门人,还将你掳走。”
裘清英双手连摆,急切解释道:
“他们并没有伤害我,反倒是因此让我遇见萧大哥。”
“我早便想回铁掌帮寻你与母亲,好好解释一番。”
“只不过渊儿还小,便搁置了。”
说着,裘清英伸出双手,再一次想要将孩子抱过来。
“咱们先进屋慢慢聊,渊儿这个时辰该睡了。”
裘坤伸掌拦住,腹中笑声如雷音滚滚。
“呵呵呵.......”
“二姐莫急。”
“说实话,来这之前,我原本打算将衡山之人,杀得一个不留。”
说着,裘坤轻抚怀中婴儿脸蛋。
突然,只见裘坤拇指与食指呈钳状,猛地卡住婴儿嫩嫩的脖颈道:
“你说,我若杀了这个孽种,你会不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