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江伯,又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殡仪馆馆长,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你们要是耍我,我不介意让这里多两个真的骨灰坛。”
江伯佝偻着身躯,赶紧说:“这里面的真是您的父亲。他最近确实情绪不佳,总说自己时日无多。谁也没有想到,昨天夜里,自己一个人偷跑过来,趁着没人,启动了焚化炉......”
殡仪馆馆长都要哭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开门密码进来的,但是警察已经查过监控了,确实是他个人行为,和我们殡仪馆没有关系啊!”天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操作他们的殡仪馆的定时系统!手下所有员工都被他骂了一遍,硬是没人承认泄露过操作步骤和密码!
他做这一行都快二十年了,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怕家属讹上自己!
正当他紧张地盯着张沫,等着她发难的时候,就听张沫轻飘飘地说:“没关系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下去吧。”
馆长懵了一瞬,下意识觉得这个说话的语气有点熟。有点像是宫廷剧里面,皇帝打发下人的口吻。好在,他也不打算深究,对方能不闹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道了一句“节哀”,赶忙找了个借口跑了。
于是张沫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这位江伯的身上。
江伯干枯的手指攥着一块雪白雪白的真丝手帕,正双眼通红地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活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emmmm......也不对......
张沫又复杂地看了江伯一眼,怎么说呢,实际上,说像死了亲爹其实不太确切,她觉得他更像一个刚刚死了老公的omega小寡妇......老寡妇。
让她不由得对于两人的关系产生了诡异的联想......
难不成她今天出门犯男同?
算了,不重要,她也不关心。
“废话不说了,我要他的身份证明。”张沫问。
江伯掏出了一张照片,是一张海边拍摄的生活照,右下角的时间戳是去年夏天。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40多岁、非常英俊的男人,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几乎和张沫一模一样。
张沫身上那种过于英气的气质,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来源。
在江伯的眼中,这比什么亲子鉴定有用多了。
但是张沫不以为然,冷漠且严谨道:“那也不能证明现在罐子里面的骨灰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的。”
江伯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可是,这真的是您的父亲。”
张沫转身就走:“没有别的证据我就走了。”
江伯:“等等等!我......我这没有别的证据,但是我有一份遗嘱。如果他发生什么意外,只要您愿意过来看他最后一眼,他名下的一家公司就属于您一个人了。”
“哦。”张沫转回来,她的眉目间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淡,淡淡地看了那骨灰坛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完了,财产拿来。”
.
一个小时后,张沫已经来到了“山海直播”最大的会议室里面。
张沫这死鬼老爹的所有财产,就是一个名为“山海直播”的直播平台。
租用的办公地点,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面,距离张沫现在的住处不远。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直播平台,小到张沫在网上搜索这个平台的时候,前面五条都是别家公司的广告,第六台才看到“山海直播”的内容。
来到公司总部的张沫打量这间会议室,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个字——
破!
虽然号称是全公司最大的会议室,但是其实也就勉强坐得下十个人,连凳子都是那种家庭使用的最便宜的大红色方形塑料凳!
更不用说天花板上因为渗水而出现的块块霉斑。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街边的苍蝇馆子临时增加的小包房......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两点钟,大概也许可能是午休的原因,外面的办公处连灯都没有开,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整个办公区域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
最离谱的是这么冷的天气竟然暖气都没有开,看上去纯纯一个随时准备提桶跑路的皮包公司......
张沫作为q大计算机系的优秀学生,从大四实习开始,入职的都是互联网大厂,哪里见过这种小作坊,嫌弃到了极点,连坐都不想坐,环抱双手站在窗边向下眺望。
正好看到一群英勇的公安干警领着一群戴着黑色头套的犯罪分子从楼里面走出来,整整齐齐在警车边蹲了三排。
张沫锐评:“人杰地灵。”
事实上,就是因为住得近,张沫还真的听说过这栋写字楼的传说,听说整栋楼不是电诈就是骗老人买保健品的,几乎凑不出一个正经公司。
可是从她刚刚搜集到的数据看来,这家“山海直播”确实是一个正规的公司,只是效益不怎么样而已。
正想着,身后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那红色的木门大约是用的时间太久了,五金配件已经生锈,发出了巨大的嘎吱声。
张沫无语地循声看去,江伯抱着两个黑色的文件夹走了进来。
身为总裁助理的江伯完全还沉浸在老板去世的悲伤中,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的,慢腾腾地走到桌边把文件夹放下。
张沫走过去,朝他一扬手:“笔。”
江伯重重地擤了下鼻子,整理了下情绪,终于把两个文件夹推到了张沫的面前:“签下这两份文件,公司和公司旗下的所有员工,就都属于您了。”
“哦。”张沫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第一个文件夹,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汪衡在这个公司是100%控股,也没有别人需要知会。
她来的路上就找熟人估过价了,这上面写的价值和她预估的差不多,一千多万。
老王八蛋,当年连一分钱抚养费都没有在她身上花过,现在一口气回本了,真是活该。
张沫爽快地签了字,每一笔都狠得像是划在汪衡的骨头上。
第二份是关于员工的,主要是针对那些和公司签有长期合同的主播。用表格的形式非常详细地将主播们的姓名、性别、身份证号、特长爱好都标识出来了,打了厚厚的一沓。除了签约年限都是明显没有法律效力的9999年以外,没有别的特别的地方。
张沫只瞟了一眼,估摸着有上百人。
她倒是有些没有想到,这么破一个小平台,还能有这么多长期签约主播,也不知道都是怎么被骗着签约的。
不过,这也不是她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
她才不管这些人呢,反正她打算把这平台连着这些人的合同一起打包卖掉。
注册用户数有30万,还有一群签约主播,按照现在的行情价,开价600万应该可以快速成交。
到时候就分成三份,一份捐给孤儿院,一份挥霍掉,还有一份去国外再检查一次身体......
如果还是检查不出来,她也就能真的死心了。
打定了主意,于是第二份文件,张沫也匆匆签了字。
两份合同签完了,尘埃落定,这原本属于她那死鬼老爹的公司,现在已经彻底属于张沫了。
想到这里,江伯不由得十分伤感,忽的将一个圆形公章递到了张沫面前:“这是......公司的公章。”
张沫下意识接过了公章,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点不像木质的,反而像个铁块一样沉甸甸的。
连公章都交出去了,就意味着尸骨未寒的汪衡已经彻底是过去式了,江伯不禁悲从中来,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岁的柔弱,簌簌地落下泪来:“那往后,我们直播平台这百位妖族员工的衣食住行,就都靠您了。”
“......什么族?”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张沫疑惑地看着他,第一反应是“五十六个民族里面有这个吗?”
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她眼睁睁地看着江伯落下的眼泪一颗颗变成了珍珠。每一颗都圆润饱满,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张沫:“......?”
最最离谱的是,落泪之后,原本苍白枯瘦的老头子,忽然就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皙纤细美少年。
张沫:“???!”
现在顶着一张18岁的绝世容颜的江伯:“啊,您不知道您的父亲不是人吗?”
张沫一度怀疑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右手的食指忽的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然后她就看到更加玄幻的画面。
那圆圆的、红色的、木质的公章,忽然像是长了嘴一样裂开一条缝,伸出来两根小小的雪白獠牙,咬住了她的手指......
张沫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了,左手抓起公章就砸到了江伯的头上——
“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