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编号:0。”
余惜被莱姆的机械声拦在门外。
“狱长现在不许任何人进去。”
余惜忽然觉得有些麻烦。
“请问莱姆,通往生活区的门只有狱长办公室里那一扇吗?”
一阵电流声后,莱姆无情开口:
“你无权知道相关的信息,请安静在外等候,0。”
余惜闭了嘴。
她靠着墙壁支撑自己的身体,站了大概大半个小时左右,在她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谢烛罗看到她一脸虚弱,微讶出声。
“不舒服?”
余惜强颜:“没有…就是有点儿饿。”
说完她不好意思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烛罗为她的话发了下愣。
意识到自己没有交代她要怎么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
“之后你可以在做饭前预留出自己的份量,厨房里的东西一般来说,你可以在职责内随意处理。”
余惜点头:“知道了。”
“进来吧。”
谢烛罗见她面容虚弱,便没强求她给自己准备什么新花样了。
而是自己走到西式厨房,拿出洗好的蔬菜,随意弄到碗里,挤上沙拉酱,打算随便吃几口。
余惜见状,说:“您这样吃很快就会饿的。”
谢烛罗反问她:“你还有力气为我准备一餐午饭吗?”
余惜眨了下眼,点头:“可以的,但是我可能需要先吃点儿东西。”
说完,她试探性地抬眼,像是征求他的意见。
谢烛罗还是把碗里的沙拉吃完了,然后用水将碗筷冲洗干净。
随后绿色的眼眸在她身上定了一瞬:“可以。”
长腿一迈,转身往楼上走去,丢下一句:
“我等你。”
余惜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便转身去厨房吃点儿东西然后准备午饭。
谢烛罗一进卧室,就脱去了身上的警服,一并脱下了里面的白色打底,露出他光泽有力的宽阔身躯。
他从衣柜里随意挑出一件款式较为休闲的黑色长袖穿上,抬步走到唱片机前,换上一张唱片。
安静又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
谢烛罗打开对着岛岸的窗,凝神望着外面层叠起伏的海浪。
依旧阴沉的天气,无人在意的荒岛,罪恶滔天的监狱。
耳边传来的音乐逐渐有些忧郁。
忧郁中又掺杂着隐隐的沸腾,像受了伤无法腾飞的鹰,驻足在峭壁上,望着远方,渴望飞越大海,到达彼岸。
很快。
一曲完。
“狱长,午饭好了。”
谢烛罗回眸,眼底晦暗的情绪悉数褪去。
因为图快,所以余惜就用早上剩的虾仁蛤蜊还有蟹黄,做了一碗海鲜蛋炒饭,味道鲜且美。
谢烛罗看起来很满意。
他吃饭时的表情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愉悦,只能通过他略显松弛随意的动作看出他的心情。
余惜收拾他吃得一干二净的碗,才发现他居然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无论吃什么,不论好吃与否,都会吃完。
谢烛罗倒出一杯水端在手里,看向余惜时的神情无端有些冰冷和压迫。
见后者很快被他的眼神吓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便压了压眼睫,说: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早上六点,都不要来打扰我。”
余惜一怔,“那晚饭?”
“不吃了。”
谢烛罗抬步离开前,对她叮嘱,:
“入夜以后,把门锁上,知道吗?”
余惜不解但听话地点头。
随后她听到谢烛罗上楼后门锁咔哒一声锁紧。
余惜的目光悠悠落在谢烛罗的房间处。
心里想着今晚是绝不可能安稳待在卧室的。
她看出今天谢烛罗状态的不对劲,所以今晚可能会是一个攻心的好时机。
…
入夜。
窗外灰沉沉的天空下了雨,海浪拍打的声音格外激烈。
余惜关上卧室的窗户,外界的声音瞬间被隔绝开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上面显示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洗漱完,余惜穿好衣服躺在床上。
毫无睡意,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外。
从中午谢烛罗回到卧室一直到现在,余惜都没见他出来过,甚至什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传出来。
在这期间,余惜一直没有展现出对他房间的好奇,而是尽一个生活助理的职责,清洗衣物、打扫生活区等。
因为她担心这里面会有监控,而谢烛罗保不齐会用监控看她的行动轨迹。
所以今夜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是她刻意去接近,不然别说攻心了,命先交代给对方了。
谢烛罗卧室。
房间里燃着一根光线黯淡的蜡烛,天花板上被投射出一个巨大到有些诡异的身影。
往下看,房间的主人屈着一条长腿坐在地上,宽阔的后背颓废地靠在床尾板上。
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毛绒地毯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褐色痕迹,是他手臂上划出的几道伤口流出的血。
这些伤口正是由他右手握着的匕首造成的。
男人本该如宝石一般的绿色瞳孔此刻像是灰败了一般,只透露出无神的冰冷。
很快,男人的手动了动。
大掌撑在地上,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会以为他此刻是清醒理智的。
谢烛罗缓步走到窗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性的人偶,五官糊成一团,唯独眼睛里的冰冷和高高在上的神色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去死。”谢烛罗冰冷启唇,匕首狠狠扎进人偶的心脏,“你的位置是我的。”
又是一刀。
“没有人可以踩在我的身上,没有人敢质疑辱骂我的存在。”
“我会取代你。”
一刀又一刀。
人偶的胸口被捅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洞穿了它的背。
人偶的头歪倒,整个身躯也歪倒在沙发的扶椅上。
它冰冷的眼睛再没了威慑力。
谢烛罗嘴角勾出一个微末嘲讽的弧度,将匕首猛地插进它的头颅正中间。
他缓缓抬起左手,望着手臂上交叠的伤口,绿色的瞳孔里释放出嗜血的冰冷。
“这是你带给我的伤痛。”
他低头舔舐了一口,血腥味儿在口腔内蔓延。
“但我以它为荣。”
他抬头,看向如失败者一样垂头的人偶,轻蔑且傲慢地宣告:
“因为我胜过了你。”
余惜在听到对面的开门声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在思考要不要出门的时候,判断出外面的脚步声恰好是往她这边的房间来的。
大概几秒后,她房间的门把被人按动。
没按开。
外面的人又按了一下,还是没打开门。
试图开门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但很快,门外响起谢烛罗低沉的吩咐:
“开门。”
余惜眼睛一亮。
机会已经递到她手里了。
余惜揉了揉眼睛,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先是贴在门上,试探地开口:“狱长?”
突然被回应,此时的谢烛罗就像是遇到了设定以外的事情,需要反应时间。
一两秒后,他的声音和刚开始时一样,重复:“开门。”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
余惜缓缓拉开门,看到了面对着她站在黑暗里的人。
除了微弱的身形轮廓可以看见外,谢烛罗的样貌身影几乎都隐在了黑暗里。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浑身透露出一股阴沉的气息,压迫感极强。
余惜鼻尖,还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狱长?您…”她边说话边试着去开灯的动作被门口的男人察觉。
谢烛罗一把将她的手摁在墙上,冷硬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手背。
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做什么?”
余惜想抽出手,却是徒劳,求饶似地抬头看他:“我打算开灯…我看不见您。”
男人默了一下,收回手:“别开。”
谢烛罗的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极为正常。
可余惜却偏偏察觉到异样。
首先他白天已经叮嘱她把门锁好,那么现在他就不会自相矛盾地来她的房间,还是三更半夜。
也就是说,现在的谢烛罗根本不清醒。
余惜终于想起,原书的后半部分提到的,男主在女主的陪伴和开解下而治愈消失的——
梦游症。
“母亲。”
余惜吃惊抬头。
果然是梦游症没错了,他居然叫她母亲。
要是他清醒过来知道这件事,会想立马灭了她的口吗?
“狱长?我不是…”
“母亲,我已经不是狱长了。”他打断她,冷漠地垂眼:“您以为我还是那个只能被迫在一个荒岛监狱里苟且偷生的小小监狱长吗?”
谢烛罗抬脚走近一步:“他死了。”
仿佛犹嫌不够,他在“母亲”面前重声强调:“您最爱的人刚被我杀死了。”
余惜适时表现出吃惊的模样:“您说什么?”
“觉得很诧异是吗?”他对她的吃惊果然轻嗤一声。
“母亲,我杀了他,就可以替代他,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站在别人的头上,而不是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欺凌。”
“您相信的所谓爱情根本给不了您任何的保护,是我,带您走到他面前,并夺走他的一切,让您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原来在男主的梦游症里,他的母亲没有死在他八岁那年,而是看着他成长为了后期的杀伐果断的掌权者。
余惜面露茫然:“我不是您母亲,狱长您怎么了?”
见“母亲”仍执迷不悟,逃避现实,谢烛罗语气骤然发沉:
“母亲!我说了我现在不是狱长!不再是那个小小的狱长!就算您不想相信也无法改变我已经杀死那个人并成为新一代家主的事实。”
余惜佯装被他吓得后退一步,“狱…狱…”
感受到空气里的气压越来越低,余惜终于“害怕”地改了口:“烛…烛罗。”
然而她亲密的叫法没有让男人的心情好起来。
谢烛罗在黑夜里扯出一个讥诮无比的笑:
“您从前都叫我小烛。”
“果然,那个男人永远在您心里比我重要。”
我永远也无法改变你,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小时候的我。
谢烛罗高大的身形像一座从内部瓦解的小山,骤然轰塌,摔倒在地。
余惜上前,扶起他的身体,仿佛皱着眉凝视了很久。
目光疑惑中带有一丝心疼。
良久,黑夜的空气中响起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
“狱长,如果我没有当您的生活助理,或许我早已经受尽凌辱成为一具尸体了。”
“是您让我知道,哪怕生活已经陷入无尽黑暗,也依然可以在缝隙里找出一丝光,继续往前走。”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痛苦,但我相信,前路也一定有一束光在等着您。”
“这束光也会带着您从痛苦中走出去,从黑暗中走出去。”
“我真诚地祝愿您。”
这段话好像化作一缕香气,深深探入谢烛罗荒芜的心原。
万物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