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中午,于氏拿出备好的干粮,正打算吃些填饱肚子,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见她探出头来,赶车的车夫说:“侯爷命令大伙儿原地休整,夫人请下车吧!”
于氏还从未坐过这样久的马车,这会儿想下去松快松快,就叫周清言:“小言,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周清言含着姜糖,人精神了不少,闻言也站了起来:“好。”
两人下了马车,看到那些将士将马儿拴到路边的树上,自己席地而坐,已经开始生火架锅了。
等锅里的水滚开,再将带着的干粮掰碎丢进去,放些野菜一起煮,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锅热腾腾的粥。
“娘,咱们也这样吃吧!”周清言晃着于氏的胳膊,“那些干粮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吃。”
天上还在飘雨,喝一碗热粥当然好过冷硬的干粮。于氏没有多想,一口应了下来,从马车上取了锅下来,学着旁边的将士用石头垒灶台。
正巧叶明善父子在往这边走,瞧见她的动作,叶谨言推了父亲一把:“父亲快去帮帮忙。”
叶明善顺势就过去了。
叶谨言则走过来和周清言站在一起。
“小言,你觉得好些了么?”他关切地问。
“好多了,谢谢哥哥。”周清言说道,“我就是在马车里摇晃的,这会儿风一吹,人就精神了。”
“那就好,”叶谨言笑道,“我还想着若是你撑不住,就叫了军医来给你施针。”
听到施针,周清言缩了缩脖子:“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用劳动军医了!”
余光里,她瞥见严修他们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那个俘虏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手仍旧被绑着,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那个人是谁呀?”她指着那人问。
“是铁勒部大王子。”叶谨言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铁勒部就是昭武军一直抵抗的异族,此番能够迅速结束这场战争,也是因为他被抓到了的缘故。”
“哇,叶伯伯真厉害!”周清言由衷赞道。
叶谨言笑笑,没有纠正她说这人是被自己抓的。
“那这个什么大王子,他会功夫吗?”周清言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会的,”叶谨言十分有耐心,“你看到他的辫子了么?他们铁勒部的人从出生便开始蓄发,七岁起参加摔角,每年有四次,若是输了,就要将辫子割下来,被胜者当做战利品带回去。”
“他的辫子在头顶上盘了几圈,放下来应当快要到小腿了,这证明他很少输,最起码最近的几年里,一场比赛都没有输过。”
“那不还是被叶伯伯生擒了?还是叶伯伯更厉害一点!”周清言的心里不由升起一点骄傲来。
叶谨言就只是笑:“倒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大王子前些日子受了重伤,所以才这样轻易便被抓住了。”
“他受了重伤?我怎么看不出来?”
大王子无论是步态还是坐姿,都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说的话,就只是走路稍稍慢些罢了。
“一路上都在用最好的药材给他治病,现在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叶谨言说道,“等到了京城,人大约就好全了。”
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周清言的心算是落了一半到实处。
这样的人,必是不甘心做阶下囚的。
“哥哥,我去别处逛逛!”她说。
“我陪你一起。”叶谨言说道。
“额……”周清言并不想他跟着,急中生智道,“我想去方便一下。”
“啊,”叶谨言不防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尴尬地将脸转到了一旁,“哦哦,那好,那……那我在这边等你。”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周清言倒是不觉得如何,她才六岁嘛!
她溜溜达达地钻进了树丛,朝着大王子的方向走去。
即便大王子的手被绑着,身边依旧有几个将士牢牢盯着他。
他也不在意,只是靠着树站着,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金贵,你过来!”
大王子掀了掀眼皮,看到跟自己坐在一辆马车里的那个伙计小跑着过来了,对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地说:“小姐,您叫小的?”
他嗤了一声,果然汉人都是软骨头,他们铁勒部的汉子,万没有向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卑躬屈膝的。
只听那孩子严肃地说:“我听叶伯伯说,等到下午咱们就要经过飞虎峡了?”
那叫金贵的男人说:“严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飞虎峡两侧的山道难行,”那丫头继续说道,“只能一人一人地往前走。我和我娘两个女子,走在这里没个人护着心里不踏实,到时候你过来同我们一起吧!”
“小的明白了,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心,”金贵说道,“那两侧的石头都是清理过的,不会有什么意外。”
“哎呀,你不懂!”那孩子有些恼了,“别看现在没事,可若是有人发出些大声的响动,指不定就就还会有石头落下来!”
“叶伯伯虽说已经吩咐下去,让大家都轻声些,可咱们这样多人呢,一个人说上一句话,声音就已经很大了。”
女孩叉着腰:“反正到时候你跟在我和我娘身边就是了,你原本就是绣铺里的伙计,这会儿总跟在那个严先生身边做什么?”
金贵不好意思地笑笑:“小的知道了。”
紧接着,大王子又听见那小姑娘压低了声音问道:“跟你们一起乘马车的那个,是谁呀?”
大王子用余光瞥见,她正好奇地指着自己。
“小的听严先生说,那人是个战俘。”金贵也压低了声音。
不过大王子从小习武,耳聪目明,即便是这样小的声音,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不落地进入了他的耳朵。
“原来是战俘啊,难怪要绑着。”那小姑娘说道,“我方才还在想着,寻常人的手这样一直绑着可是不成的,时间久了,那双手一直不过血,可是要废掉的!”
“听严先生说,这人十分悍勇,绑着也是怕他在路上闹出什么事端来。”金贵说。
“也是,”大王子听到那小姑娘说,“等会儿到了飞虎峡,他也是要从马车上下来的。到时候身边至多有一前一后两名将士,要是手不绑起来,他顺着山崖跑走了可怎么办?”
“那边的山崖上可是长满了藤蔓的,等爬上山之后就是一片树林,真跑进了树林里头,想再把人找出来可就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