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皇上看着面前的那块石头,面色阴晴不定。
忽然间他一拂袖,用力将那石头推到了地上。
太医们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好啊,好得很!”皇上怒道,“朕养着你们这一群废物,却连朕中了毒都查不出来,莫不是早就想看着朕被毒死!”
“皇上……皇上恕罪啊,”太医院院使张太医硬着头皮说道,“是微臣疏忽……想着若当真有人敢下毒,应当是下在能入口的食水中,却不曾想竟是……”
“闭嘴!”皇上厉声道,“食水中不曾查出,难道你们就不会验查其余物件?若不是林昭容心细,朕只怕当真要被毒死了!”
他一时激动,又咳嗽了起来。
“皇上息怒,”林知许上前来为他抚着背,“太医们也曾验查过皇上日常所用的一应物件,只是谁也没想到,竟有人会将毒下在一块石头上。”
张太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后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皇上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他喘着粗气,死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
“查!给朕细细地查!这石头……还有石头上的药,所有来历都查清楚!”
“是!”刘洪武断然应道。
从御书房出来,他当即便叫来了卫童。
“王家那些人,你亲自去审。”他的神情格外严肃,“一定要将此事审个水落石出!”
从端午的刺杀到如今的下毒,短短半年时间里,已经有两次针对皇上的手段了,也难怪皇上震怒。
卫童并没有动:“审到什么程度为止?”
刘洪武恨铁不成钢:“平日里皇上惦念着父子情谊,自然是点到为止,如今已经有人想要皇上的命了,自然是越深越好的!”
“属下明白了。”
穿过回廊,进了月亮门,再过两道闸门,卫童站在了天牢丙字号大牢前。
眼前的甬道昏暗潮湿,一股混杂着血腥和霉味的奇怪味道扑鼻而来。
“王家人都关在二十七到三十号牢房中,”狱卒谄媚地说道,“大人请移步,小的将人提来。”
卫童看过王家人的名册:“先提审王厚徵。”
狱卒“哎”了一声,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他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长桌和两张椅子,墙上则挂满了各种刑具。
卫童走到椅子旁坐下,不一会儿,那狱卒便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有些发福,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待看清楚墙上的刑具之后,双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起来!”狱卒不耐烦地踢了他两脚,见他当真站不起来了,只好扯着他的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按到了桌子对面的椅子里。
“大人问什么你就说,”狱卒威胁道,“别想着耍滑头,看到墙上那些东西了吗?你要是不老实,等会儿全都往你身上招呼一遍!你识时务些,自己也能少受点罪!”
卫童抬起手,他立刻住了嘴,躬着腰退了出去。
卫童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王厚徵?”
……
一直到天色擦黑,卫童才离开了天牢。
他带着一身煞气,径直去见了刘洪武。
“大人,那毒不是王家人下的。”他说。
刘洪武正吃着面,见他来了,招呼他坐下,让下人给他也端一碗面来。
面很快端了上来,刘洪武将卫童面前的案宗推到一旁,示意他边吃边说。
卫童瞥了一眼那案宗,上面事无巨细地写着王家于何时何地见了何人。
“属下共提审王家五人,他们的口供是一样的。”
面是清汤面,加了个荷包蛋,汤面上飘着几点葱花。
卫童挑了一筷子面放入口中,一边吃一边说道:“属下想着有串供的可能,便用了些手段——王家都是生意人,经不住这些,很快就昏死了过去,却依旧没有改口。”
“哦,”刘洪武并不惊讶,“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卫童顿了一下,“那石头是他们从叶家的商船里偷出来的。”
刘洪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叶家,”他说,“这倒是有意思了。”
清汤面寡淡无味,卫童又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大人,”他说,“属下不认为会是叶家。”
“哦?为什么这样说?”
“叶家没有理由这样做。”卫童皱着眉头,“若那石头当真是叶家的,他们丢了怎么会不声张?更何况,他们怎么会料到有人要偷走,提前在上面下了毒?又怎么能确信那石头一定会送到皇上手中?”
刘洪武吃完了面,端起碗来,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我从前教过你什么,你还记着吗?”他放下碗,看着卫童。
卫童垂下眼帘:“没有确凿证据,凡事不要妄下定论。”
“是,不要妄下定论。”刘洪武平静地说,“王家既然提到了叶家,不管究竟是否与叶家有关,我们也要回禀皇上。”
“可皇上对叶家本就……”
刘洪武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话。
“卫童,你越发多话了,”他笑得和气,目光却锐利,“可见养了孩子,人都会变得爱说话。”
卫童沉默片刻,低声道:“属下知错了。”
“下次不要再犯就好。”刘洪武大度地说,“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从明日起,咱们怕都要有的忙了。”
卫童却没动:“属下能否借大人这里清洗一番?”
刘洪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也是,这一身血气,回去难免吓到孩子。”
他叫来了下人,让他带着卫童去后院清洗。
“大人,您看要不要把那孩子……”
听着后院传来的水声,刘洪武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留着她,”他对属下说,“一柄有刀鞘的刀,总比什么都没有的更让人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