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为什么?”叶清言问。
陈钰笙耸耸肩:“家里定的,没告诉我为什么,但我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现在虽然叶伯父一直没有表态,但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皇位,十有八九是叶伯父的。”她说,“你现在病着,兴许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试探了。”
叶清言挑眉:“怎么试探?”
“就是那几样呗。”陈钰笙说,“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还有人送了几名美人进来——啧啧啧,年纪同你我差不多。”
叶清言:……
看着她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陈钰笙说道:“你别想太多,那些东西叶伯父都没收,美人也退了回去,就收了一柄据说是九天玄铁所制的宝剑。”
她这几日经常进宫来找叶清言,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她的闺房,此刻一点也不见外地拿了一个梨子啃了一口。
“别家都想着要攀关系,陈家当然也不例外了。”她说,“从叶伯父身上无法下手,我爹就把主意打到了叶大哥身上。我从前不是同你说过,我小时候还同叶大哥有过婚约吗?我爹他大概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叶清言隐约记起似乎确有此事,她问道:“那冯哥哥那边……”
“之前他跟了四皇子,我爹怕以后叶伯父看他不顺眼,再迁怒于陈家,所以就起了退婚的念头。”陈钰笙说,“不过这都是我爹自己的主意,没敢告诉祖父,不然祖父一定会生气的。”
“你呢?你自己怎么想?”叶清言问。
陈钰笙倒是没什么看法:“嫁谁都一样。就是挺对不住冯向凌的,他又没做错什么,却要被陈家退婚。”
“还有叶大哥这边,以后叶伯父当了皇上,他就是太子了,身边的女人一定不会少。”陈钰笙的眼神一片茫然,“到时候我是不是要和她们争宠啊?我要是争不过她们可怎么办。”
叶清言没说话,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受。
叶谨言……要当太子了?
一直以来,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在很久之前,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不行干脆把皇位夺过来自己坐”这个念头,可一切也就仅仅止于这个念头,她从未想过真的夺了皇位之后,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想象不出叶明善穿着龙袍的样子,也想象不出叶谨言成为太子的样子。
在她的想象里,一切止于夺过皇位的这一刻,再无人能威胁到叶家,头上一片清明,父亲仍是父亲,大哥仍是大哥,他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可眼下一切忽然就迫近了。
她抿了抿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正在想象着以后宫斗日子的陈钰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叶清言重复了一遍:“不管大哥会不会做太子,他都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陈钰笙问。
“就是像李……”叶清言顿了顿,“大哥才不会娶很多女人,看着她们斗来斗去。”
陈钰笙一摊手:“哎呀,虽然叶家的家风是不许纳妾,可那都是以前的事啦!如今身份不同了,规矩自然也就不一样啦!我倒是不介意有没有别的女人,你看我爹,不是一样也有姨娘么?”
“可是我介意。”叶清言脱口而出。
陈钰笙眨了眨眼睛:“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叶伯父选妃对吧?”
她撑着下巴,想了想,劝道:“小言,就算以后叶伯父有了别的女人,叶伯母也是他的正妻啊!你也是嫡公主——小言,你以后就是公主了欸!”
叶清言勉强笑了笑。
见她情绪不高,陈钰笙只以为她是累了,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留下叶清言一个人,脑中乱成一团。
这情绪来得莫名,她试了几次也理不清头绪,干脆蒙上了头睡了过去。
叶谨言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把锦被往下拉了拉,好让她能够透气。
看来当真是冻坏了身子,殿里烧了地龙,只穿单衣都会觉得热,小言却还要盖得这么严。
他没打搅她,悄悄退了出来。
刚出门就碰到了叶明善派来的人,叶谨言便跟着去了御书房。
京城各处都还乱着,这些日子叶明善便干脆歇在了御书房。
见他来了,叶明善示意他先坐。
“送出信了吗?”他问。
叶谨言点头:“已经送出去了,但儿子没写小言到现在身子还没养好,怕母亲知道了会担心。”
叶明善叹了一口气:“不写便不写吧,他们要明年开了春才能回来,若是知道了,要一直记挂着。”
当初叶家阖府离京,路上叶明善遇到赶来的叶谨言,父亲二人折返回京,其余人则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南下去了江南。
如今京城事了,但却已入了冬,再来回折腾,一是怕叶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住,二是朝中形势尚未完全稳定,怕有那心怀鬼胎的人,在路上对他们下手。
所以叶明善便决定,让他们留在江南过年,等明年春天再启程。
怕于氏一直惦记着,在找到叶清言的时候,叶明善便立刻送了信去,之后每隔两日都会送一封。
叶明善咳嗽了一声:“今日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一桩别的事。”
叶谨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叶明善微微有些不自在:“前几日为父便同你提起来过,你如今的年纪也大了,从前在军中没有法子,眼下留在京城里,是应当考虑一下你的亲事……”
“儿子听闻,前两日有人给父亲送了两个美人来,年纪似乎同小言差不多?”叶谨言说,“方才写信的时候,儿子忘了写在信上,明日或许应当……”
“什么美人,我根本没收!”叶明善当即便叫道,“别做那些多余的事,被蓁蓁知道,定是要生气的!原本离得就远,她生气了,我连辩解都没法辩解!”
“只要父亲不再插手我的亲事,我便不会做多余的事。”叶谨言淡淡说道。
叶明善气呼呼地盯着他,半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一向心里有成算,可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会跑了。”他说,“你同我透个底,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人了?我不是那样迂腐的人,只要那姑娘品性没有问题,无论什么出身都是无妨的。”
叶谨言沉默片刻,忽地起身跪了下来。
“儿子确实有心悦之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