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衡将人护的紧,即便人醒了,也一宿未睡,絮絮叨叨与他说着话。
楚时怜他瘦了许多,暗中让李冬柿加了许多滋养身子的药,强撑着身子下地,见魏衡进屋,笑道。
“殿下不必担心,我当真好了许多。”
魏衡沉默着扶他回去,不知信不信。
楚时倚靠在他怀中,疲惫阖眼,乘机扔掉袖中染血手帕。
菊花褪去风华,梅花冒出点点嫩红,地上结了一层冰,白茫茫的延展到床边。
檐下挂了一排亮晶晶的冰棱,燕子将窝往里挪了挪,一声声稚鸟叫声不时在晨间响起。
屋里烧了地龙,窗户糊了一层棉花,地上毛毯是上好的羊皮,帘前厚厚一层蚕纱中冲了棉花,魏衡推开门,撩开五道纱幔,寒气随着他的动作蜂拥而入,又被屋内热气逼退。
在外间将身子捂热,魏衡这才往里走:“阿寺。”
楚时放下书,望向疾步而来的男人:“殿下。”
“看,昨个儿开的,可喜欢?”魏衡将背在身后的手探出,手中梅花往前伸一些,让他也感受些梅的清冽香气。
梅枝上的霜被屋里热气融散,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珠子。
“好看。”
“汉川,将花妥善放着,让你家公子高兴高兴。”魏衡将东西递给汉川,坐到楚时旁边,“在看什么?”
“话本,殿下藏起来那些。”顺手将擦手的帕子递给魏衡,“殿下擦手。”
魏衡:“……”
他没好气的接过帕子,囫囵擦完。
他记得自己藏的格外谨慎:“你到底是如何找到这些的?”一个病人,拖着病体,总能准确无误想到那些犄角旮旯的书籍。
便是与他同心,也不该用在这等地方。
魏衡沉下脸,眼神警惕,搂过楚时腰身,狠狠亲了一口:“说,你是不是跟踪孤,不然怎得如此清楚?”
“殿下……”楚时睫羽微颤,往后退些,闻言好笑,“殿下是指床头?”
魏衡挑眉,眼神指责。
“嗯?谁家好人找东西还翻床头的?”
楚时看他,确定他当真不知缘由,不禁更觉好笑:“殿下。”
魏衡直视他眼中的讶然:“怎么?孤该知道?”
汉川本打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实在没憋住提醒:“殿下,公子是您枕边人。”
放床头只能防住旁人,枕边人如何能不知晓,便是晚间公子睡下,殿下蹭不到公子枕头,或不枕殿下枕头,魏衡都是一阵抱怨,如今怎不通呢。
魏衡恍然,怔愣,跨脸:“……”
楚时笑出声,笑声渐大,逐渐放肆:“哈哈。”
魏衡望着笑得身体发抖的侍妾,微微弯唇,挥手清退下人,没好气询问:“有这么好笑?胆子大了,都敢嘲笑孤。”
楚时呡一口清茶,水眸清润:“世传殿下英明神武,聪慧过人,是难得的不世之人,竟也有迷糊的时候。”
魏衡挑起楚时下巴,仔细端详:“一遇动人心魄,日久撩动人心,如今生死同衾,此后百年相伴,生生不散,阿寺对自己到底不自信啊。”
楚时轻拍他手:“中人之姿罢了,殿下抬爱,说来,当是殿下沉迷美色,荤素不忌。”
魏衡乐于承认,甘之如饴,轻叹:“阿寺这张脸,当真不曾让人心生歹念?”
楚时摇头,停顿又点头:“殿下算吗?”
魏衡:“……”
楚时说话很慢,答话停顿,语气更难,大约是数着滴漏,一滴一字,魏衡尤其喜欢他唤自己“殿下。”
缱绻勾人,柔肠百转。
便是这刺人的话,也说的人心痒痒。
魏衡扬起明媚笑容,大方承认:“算!怎能不算?世之珍宝,谁人不想采颉,我不过一俗人,自然贪念风花雪月,红烛帐暖,食色性也啊,阿寺可不能怪罪于我。”
他逼近,笑容更加明媚。
楚时捻起一块糕点,喂进这人嘴中,阻了他靠近:“殿下该去书房了。”
这场博弈,终是楚时收了劲,避其锋芒。
让五国闻风丧胆的魏太子,当真不好对付,便是那脸皮,便无人能敌。
魏衡大口将糕点叼走,囫囵咽下,端起桌上清茶饮尽,叹声:“茶不错。”
就是这糕点噎得慌。
楚时瞟了一眼,耳廓微红:“嗯。”
那是他喝过的。
魏衡仿佛没看见楚时羞涩,看向桌上放的话本:“你平日不看这些,怎得今日有这兴致?”
楚时将通红的指尖往袖中藏了藏:“藏书阁中的书大多耳熟能详,便随意看些打发时间。”
魏衡:“书房藏书多,晚些时候,我让项燓给你送过来,济生过来带了许多逸闻趣事,大多是游记,你若是无聊,便看看,当个解闷玩意儿。”
魏衡府中并无姬妾,理账都交给了济生与王泉,如今不同了,林寺既做了太子府的人,便该接手太子府中内务。
“你身子不好,待你好了,府中中馈便全权交由你,劳请夫人费心。”魏衡话说的客气,极符合大魏律法。
只是这语气轻佻的很,总说的楚时不愿搭理他。
大魏帝后同治,自然也有分工,帝王镇前朝,帝后理后宫,地位同等,忙不过来时可互相帮忙。
楚时望向他:“殿下,这不合规矩,唯有正妻可与殿下同尊。”
魏衡不在意,调侃他:“这有什么,你都快爬到孤头上了,还怕不合规矩?”
楚时:“……”
这是什么话,触及魏衡暗示性极强的眼神,楚时红了耳,移开眼不理他。
魏衡再说,楚时便不再答,眼神也不愿分一个。
“好,好,我不该轻浮,林公子别生气。”
可别将自己气出个好歹。
楚时起身,往屏风后走去:“殿下还是回书房吧,那里需要你。”
言外他想眼不见为净!
魏衡:“……”
得,他这张死嘴?!
“阿寺?当真不理我了?好生让人伤心,阿寺从前都是眉眼含笑,眸中情意盯着孤,似要将人看成水,如今日子久远,便不愿意再多看。”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孤竟摊上这么个寡幸之人,只怪孤看走了眼,不知阿寺……”
楚时额角抽搐,忍无可忍:“殿下!”
“如何?”
“我不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