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那位走丢了快十个月的女儿找回来了!
由于崔臻提前就在信中说明了始末缘由,所以崔家人真的见到月泉淮以后,倒是没有过于惊讶,反而一个个感慨崔臻命好。
身居渤海国国师之位还能千里迢迢陪着夫人回娘家,这样的男人确实打着灯笼都难找。何况这一程那么远,舟车劳顿的,崔臻挺着个大肚子倒是一点儿也没显出半分憔悴,甚至气色很好,就足以看出来这男人是个会疼人的。
这滤镜一戴,不知底细的崔家人对月泉淮自然就看顺眼了起来,更别提崔臻的阿娘,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她口里不住地念佛,握着崔臻的手高兴得老泪纵横。
当晚,崔府摆了几桌接风宴。因着酒席上都是自家人,虽是分餐制,大家却都坐在一起。许多崔家的女眷长辈打量着月泉淮问东问西。问的多是“小伙子多大啦?”、“怎么跟我们臻娘认识的呢?”、“一路可有受到狼牙军为难”之类的话。
月泉淮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久了,猛然一接触到这些家长里短的烟火气,居然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面对大家慈爱的追问,他还算能应付得来。
有些摆在明面上的事很容易就能查到,所以月泉淮也未曾撒谎。
“实不相瞒,我已百岁有余。”
“哈哈哈哈,你这小郎君还怪会说笑的!”
“我并未撒谎,不信岳母您问您女儿。”
崔臻遂附和道:“阿娘,他未曾撒谎,渤海国举国皆知他们的国师大人乃拥月仙人,做不得假。”
堂兄崔琚跟着点头:“十几年前,我还是侍卫,保护先帝派往渤海的使团,在渤海境内见过这位国师,那会儿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崔臻道:“是了,还多亏了堂兄您当时救了大钦茂的儿子,我成亲的时候大钦茂足足塞给了我一百二十台嫁妆呢!”
原来他们以前见过吗?十几年前确实有唐使来访,作为国师他自然被大钦茂拉着赴了宴,可月泉淮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崔臻一看就知道他家淮淮估计根本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淮淮遇到自己之前一直都很讨厌大唐。
崔琚年纪大了,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那就是真的了。
“世上竟还有这等奇事!”在座诸位无不连连赞叹。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谁知这等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偏偏落在了咱们姑爷身上。”
一个婶婶辈儿的人认认真真地说:“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往外提。”
“确实,这等大事捅出去,圣人他还不得急啊?臻娘他们小两口安安生生的不好吗,说出去做什么!”
“广平王妃那也别说,她那等在郡王面前没把门的嘴,告诉她就等于告诉郡王了。”
月泉淮低头夹着菜,心说这等机缘他宁可不要,以他自己原本的本事也能成为一代宗师,遇到那个劳什子破岛以后他就晚节不保了,天天担心自己啥时候自燃。
一同入席的还有岑伤和乐临川。在月泉淮道明自己是渤海国国师以后,也不隐瞒自己认了义子的事。在座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想到别人都含饴弄孙的年纪,月泉淮还膝下空空,登时就觉得这般可怜是该认几个孩子解解闷。
“咱姑爷眼光就是好,认的义子瞧着就一表人才。”
“这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可惜年纪轻轻怎么白了头发?你义父的头发都还是黑的。”
“你们多大啦?可有说亲?没有的话可有心仪的小娘子?”
“尽管把府上当自己家,可千万别拘束了,有什么缺的跟你义母说就是!”
“愣着干嘛,吃菜呀!酒也尽管放开了喝,别怕!”
岑伤和乐临川哪招架得了这个?晕晕乎乎地就被敬了好多酒。
亲大哥崔瑾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月泉淮,转头低声问自己的小妹:“你这郎君瞧着倒是有些率真无邪在身上。”
噗,这不是拐着弯说淮淮有些憨?
崔臻也低声道:“他少年天才,被底下人一味地追捧,父母又仙逝多年,从没体会过家的温暖。”
崔瑾啊了一声,说原来如此!再次看向月泉淮的目光瞬间就带上了几分同情,接着,他朝月泉淮端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你们小两口此番回来要呆多久?只怕若你在大唐滞留久了,大钦茂会不悦!”
“阿兄你这什么意思?”崔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才回来你就准备赶我走了?”
本来还想仔细斟酌一下的月泉淮,听见了最后一句,顿时起了逆反心理。大钦茂?他不高兴又能怎样?何况他从前不也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钦茂屁都不敢放一个。他陪老婆在娘家呆个一年半载的怎么了,渤海国谁敢有意见?
于是他也举了举杯:“内兄不必担忧,自然是要等臻娘平安生产、坐好月子,孩子经得起长途跋涉了再动身。”
“那……”
月泉淮话还没说完呢,他打断了崔瑾:“更何况臻娘还想回秀坊看看,孩子能长时间坐车了,我们还得先去趟扬州。”
崔瑾嘴上说着那就好,心里则犯嘀咕,这妹夫真是狂得不得了,他还从没见过一个国师敢跟国君脸色看的。
不过听说他在渤海国还有个庞大的宗门做后盾,反正只要他护得住臻娘,他爱咋地咋地,哪怕他要在渤海国造反,他们崔家就敢上奏折奏请圣上莫要接受大钦茂求援。
——
可崔臻回来了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毕竟那么大的车队,有心人也该打听到了。于是这两天递到崔府门房上雪片一样的拜帖堆成了山,不少平日里与崔府关系不错的官宦人家都派出了自家的男宾女客来拜访,想看看崔家的小娘子嫁的是个什么人物。
月泉淮一个头两个大。
崔珝也直摇头,他阿妹和妹夫回来还没几天,这群人就这样急不可耐,存心不让小两口好好歇歇嘛!
崔珝搓了搓拳头:“咱早在盐州就约定了要比武,咱要不去校场练练?校场寻常人去不得,不过我一个昭武校尉,使个便利还是可以的。”
月泉淮一下就明白这是内兄替他解围呢!他看向崔臻:“你去吗?”
崔臻笑着摇摇头:“你俩去玩吧,别打出伤来就行,我累得不想动弹了。”
于是二人便装打扮,戴了幕篱,从崔府后面角门逃也似的骑着马走了。
崔臻在廊下摆了张躺椅,悠哉地晒着太阳,有小丫鬟端上了果脯和蜜水。崔臻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忽然,有人来报。
“二娘子,广平王携王妃来访,夫人叫您去前头见见。”
崔臻听了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这个李俶,有毒啊!